（第2部）第29章

  殘陽西下，霞光如血。


  在這樣一個金秋送爽、丹桂飄香的秋日午後，去找個不軟不硬的生茬子好好地教訓一頓，打個小架、鬥個小毆，尋個小釁、滋個小事，對於紋身男和他的手下來講絕對是一件讓他們既興奮又激動的好事。此刻的他們就像一群盯著小孩的屁股等著去搶最新鮮的大便吃的農村土狗一樣，舌頭耷拉得很長，耳朵硬要豎起來，尾巴在後腚搖來搖去的，把上麵殘留的那點黑色的硬屎渣子都給掃幹淨了。


  “喂，你這個不知死活的熊孩子，”未等紋身男開口叫陣，他身邊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嘍囉就衝著桂明叫罵道，“我們威哥三番兩次地給你下通知，讓你趕緊滾遠點，乖乖地把這個活讓出來給我們，結果你就是不識抬舉，放著敬酒不吃非要去吃罰酒。你也睜開你的狗眼仔細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道上的夥計們都知道，我們威哥也不是不講道理，本來威哥是打算給你兩個損失費的，誰料想你這個龜孫居然不知死活。那行，既然是你硬往刀口上撞，那就別怪我們威哥不客氣了。”


  “威哥的大名聲震半個鹿墟市，久仰久仰啊！”桂明非常輕蔑地一笑，嘴角歪完就沒打算再收回來，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神，然後悄悄地繃了繃有點打哆嗦的小腿肚子，努力控製住自己馬上就要發抖變聲的嗓子，不軟不硬地回道，“不瞞你們說，小弟辛辛苦苦攬的這點小活確實也掙不了幾個錢，我覺得威哥是個做大買賣的人，還不至於把這點蠅頭小利看在眼裏吧？所以，我才鬥膽繼續幹下去的——”


  “少××廢話，別給臉不要臉！”所謂的威哥同樣瀟灑地笑了笑，用肮髒而下賤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光蛋頭，用左手同樣很瀟灑地製止了剛才那個瘦猴想要進一步發言表意的可笑舉動，自以為很老練、很狠毒、很到位地說道，“老子是看不上你這點屁活，反正也掙不了幾個×錢。不過呢，要是讓你就這麽隨隨便便地在老子的地盤上開了這個頭，那以後我還怎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混？你讓我的麵子往哪擱？我說過的話，從來沒有掉空地上去的道理。”


  說完這番耀武揚威、聲震四方的話，威哥突然覺得有點不合適，“一畝三分地”這麽大的一點小地盤顯得他很沒有麵子，繼而他又使勁把聲音提高了幾倍，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擺在你麵前的就兩條路，要麽收拾收拾鋪蓋趕緊給我滾蛋，有多遠滾多遠，要麽心眼子活絡點，留下來跟我幹，這活就算是我賞賜給你的，我掙錢你也掙錢，大家都掙錢。你要是聰明的話，以後有活我還是會優先讓你幹的，要發財大家一起發財嘛，和氣生財的道理我也懂。你放心，隻要有我威哥在，咱們一塊幹，最後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看著威哥傲慢狂妄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鳥樣，桂明心底突然燃起一股無名之火，他想著這個孫子明明比他小好幾歲，他夠著捧著地叫對方一聲哥已經很給麵子了，豈料對方還不依不饒地得隴望蜀，著實可惡到家了。其實他在衝動之下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威哥提出來的條件也未嚐不是一種很好的路子，和坐地虎合作也不一定就是輸，或許這是一個雙贏的結果，隻可惜他現在的智商還沒達到那個恰當的高度。


  “威哥，我先前已經按道上的規矩孝敬過你和弟兄們了，這總不能說我不懂道理吧？”他低頭象征性地想了片刻，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著力壓抑著自己的滿腔怒火憤然地叫道，繼續在死不開竅的道路上昂首闊步地行走下去，“是，你是要吃飯，可是我也要吃飯啊，你總得給我留條生路吧？你張口閉口讓我滾蛋，根本就不考慮我的實際情況，實話告訴你吧，我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你讓我跟你幹，那也沒門。我已經和大老李簽訂了合同，有本事你去擺平大老李，他隻要和我撕毀合同，重新和你簽，我就沒任何意見。”


  大老李作為該工程的發包方，威哥顯然是惹不起的，所以麵對著不知道進退和取舍的桂明他不得不非常認真地惱起火來。


  “×××，你個×××給老子玩硬的，是吧？”他拿出一副不願意再和桂明多囉嗦了的道上大哥的勁頭，下最後通牒般吼道，“我看今天不打斷你的狗腿你是不服軟了。弟兄們，給我上，把他的狗腿先給我卸下來，然後再砸斷！”


  桂明覺得威哥的話肯定不是說著玩的，所以他必須全力以赴地打好這一仗。退一萬步講，就算是這個孫子隻是要嚇唬嚇唬他，而並不真想打傷他，但是一旦動起手來誰還顧得上輕重啊？於是他趕緊把後腰插著的那把菜刀□□並牢牢地握住擋在胸前，同時使出吃奶的勁猛叫一聲“噢！”頓時嚇得對方的人馬愣了好大一會才回過神來。


  就在這個極短的空檔，桂明全身的怒火都爆燃了起來，他像個凶神惡煞一樣惡狠狠地叫道：“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威哥，我最後喊你一聲威哥，有種你現在就殺過來吧！”


  威哥又很狼狽地愣了一下，他一時半會還弄不明白桂明嘴裏的“最後”一詞是什麽意思，今天是他自己會死掉呢，還是對方會死掉？不管怎麽說，最後誰死掉都不是什麽好事，反正至少他是怕死的，因為從內心來講他並不想因為這個事鬧出人命來。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他迅速地評估了一下目前局勢，他忽然感覺到勝算的把握其實並不太大，為此他竟然有些心虛了。但是，作為帶頭大哥的他在這個特殊的時候他是絕對不能退縮的，尤其是在對方隻有一人的情況下，如果這次他拿不下桂明這種愣頭青，那他以後簡直就沒臉領著弟兄們在道上混了。


  最後他咬了咬狗牙跺了跺狗腳，對手下幾個小嘍囉命令道：“打，給我狠狠地打！”


  盡管小嘍囉們從大哥的語氣裏聽到了罕見的不自信，但是作為小弟的他們還是要往前衝的，好在他們還有伏兵可以支援這邊，最後的結局未必就不好，如同手裏有糧心中不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