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68章
“唉,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桂卿歎道,好像這句古語的力量完全可以碾壓白郡的意見。
“呦吼,我就那麽不惹人喜歡,不受人待見嗎?”高峰見此情景便直白地插話道,他就喜歡把血淋淋的事實“咣當”一聲直接擺在桌麵上給眾人看,以顯得自己純潔無瑕和沒有令人厭煩的心機,“噢,難不成我手裏攥著白花花的錢,還滿世界花不出去啊?”
“唉,白郡,你叫我這張黑臉膛子現在往哪裏擱呀?”他故意訴苦和自嘲道,“你說話就不能多少留點閘嗎?多少給我點麵子好不好?有時候我真替你擔憂,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結婚之後怎麽和恁老婆婆纏呀?噢,不對,應該是恁老婆婆怎麽和你纏呀?”
說罷這話,他用粗壯的胳膊把臉遮住,同時扭頭躲向了身後,擺出了一副京劇裏花旦害羞的樣子來,惹得白郡和曉櫻同時嗬嗬大笑起來,一時間花枝亂顫、鶯歌燕語的,好不熱鬧喜人。
“白郡,你別說了,”桂卿不禁也跟著笑道,“你要是再說得嚴重一點的話,高峰非得找塊豆腐撞死以保全他的名節不可。”
“唉,連死不開竅的桂卿都給我指明了方向,”高峰邊說邊把臉正過來,他一看酒桌上還真有一盤家常豆腐擺在那裏,於是就用筷子夾起一塊來作勢要把頭拱上去,同時嘴裏繼續歎道,“我要是再不開竅的話就連手裏這塊豆腐都對不起了。今天我和這塊時運不濟的豆腐之間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可謂是有它沒我,有我沒它,我與它勢不兩立。”
話音未落,那塊煎得外焦裏嫩的豆腐就滑入了他的口中,黃鶴一去不複返了,像肥豬肉進了餓狗的肚子裏。
“這回行了,你算是徹底對得起那塊豆腐了,”白郡送人情一般從剛才的玩笑話中撐著竹竿跳躍出來並一臉開心地說道,“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也算是沒白受油煎火燎之苦啊。”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啊。”高峰搖頭晃腦地吟誦起來,他以為他拽的這兩句詩和白郡剛才的話很搭配,就像他和白郡也很搭配一樣,至於旁人怎麽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詩,好詩啊,”曉櫻有些驚奇地誇獎道,她就會挑選湊熱鬧的時機,“這兩句話一出,真是誰與高峰爭鋒?”
見其餘三人聽聞之後都笑了。
“可是這兩句詩的前邊好像還有兩句,”她又補充道,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迷魂藥,“意境似乎更好,然而知道的人卻不多。”
“我本來想拽兩句露露臉,顯擺顯擺的,”高峰真心實意地驚詫道,這也是他的有點之一,“想不到竟然玩露餡了。說到前邊兩句我還真不知道呢。曉櫻,我是個謙虛好學的人,你說說看,前邊是哪兩句?”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曉櫻看看白郡,又看看桂卿,見這兩人都矜持著不答言,就鼓鼓勁說道,“應該是‘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這兩句。大概意思就是說,在這個庸俗勢利的社會裏想要做到超凡脫俗其實十分艱難,不是那麽隨隨便便就能做得到的。這意境恐怕就比後邊兩句深刻多了,當然也有趣多了。”
“是啊,唐詩從整體上來講,”桂卿這才敢接話道,“其本身就風格高峻、氣勢恢宏、色彩絢麗、思想寬廣,更何況這位作者還是位得道的高僧,其立意和用詞自然就更非同一般了。所以說,曉櫻同學的眼光就是不俗,這個可不是蓋的,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成的。”
“哇,桂卿,看來你剛才是故意不說的了?”曉櫻嬌嗔地看著桂卿歎道,明著是抱怨,實際卻是讚揚,“好啊,在老同學麵前居然還留一手,你可真夠狡猾的啊,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心裏竟有這些子彎彎繞。”
“桂卿,你知道作者嗎?” 白郡一臉不解地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桂卿死皮賴臉地竭力學著剛才曉櫻說話的語氣和神態答複道,“這首詩應該是唐朝黃檗禪師的《上堂開示頌》裏邊的內容。都說‘詩莊、詞媚、曲俗’,黃檗禪師的這首詩就是典型的莊嚴規整、寓意深刻、不同凡響,於樸實無華和典雅簡潔當中體現出了一種大智慧和大境界,確實不俗。真正的好詩就是這樣,初看起來也許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其用詞也未必多麽華麗美豔,但是卻經得起長久的琢磨和品味,而且越琢磨越有味。”
“你看看,我覺得還是咱兩人有共同語言,”高峰趁桂卿說話的空又點了些燒烤並加了兩個葷菜,他安排完服務員之後對白郡道,“你不知道作者,我也不知道作者,在‘無知’的道路上咱兩人可算是並駕齊驅和舉案齊眉了,是不是?”
“什麽呀?”白郡譏笑道。
“來呀,”高峰不理會她,繼續主張道,“為了我們共同的‘無知’,我鄭重地敬你一杯,以加深加深我們之間的感情。”
“嘿,高峰,有你這麽敬酒的嗎?”白郡在臉譜化的嬉笑中帶著些許的惱怒,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竟然拿‘無知’來當理由,你可真夠奇葩的啊。咱兩人雖然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關係,但是畢竟還是差著五十步的距離,說實話,不是我自誇,這五十步可不好趕啊。”
“什麽五十步一百步的,我們不過都是說著玩的罷了,又何必那麽在乎呢?”還是曉櫻耳朵尖心眼子細,她確實聽到了白郡和高峰之間的對話,於是拋開桂卿提高聲音道,“再說了,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既不耽誤吃也不耽誤穿的,我看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嘛。”
“還是李曉櫻同學善解人衣啊,”高峰誇張地拱著手並帶著濃濃的半吊子腔回道,“你這一番醍醐咣當的話一下子就把我身上那種自卑和慚愧的心理都給擊碎了,讓我著實舒坦了不少,感謝,感謝!”
“如此說來我還成了有功之臣了?”曉櫻笑道。
“那當然是沒跑的事了。”高峰回道。
“好了,咱都言歸正傳,”桂卿等高峰盡情地說完便舉杯提議道,他也覺得現場的關係有點亂糟糟的,“來共同舉杯祝白郡生日快樂吧,這才是今天的正經事啊。”
大家都同意,於是一起舉杯祝白郡生日快樂。
“謝謝你,曉櫻!”白郡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泛著粼粼的波光,心裏顯然起了很大的變化,隻見她無限柔情地說道,“謝謝你,桂卿!還有你,高峰,你絲毫都不計較沒事先喊你參加的事,又能滿懷熱情、誠心誠意地趕來這個場,這一點很讓我感動,謝謝你啊!這一杯酒我喝起。除了曉櫻可以隨意之外,你們兩人我就不再多說了。”
言罷,她將滿杯的啤酒一飲而盡。
桂卿和高峰相視一笑也都一口將杯中酒喝下,唯獨曉櫻受到特殊優待隻是小口抿了一下,那姿態確實很是迷人,桂卿看了心裏直癢癢,回去之後多少日子都還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