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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第76章

  “這些人也不過是閑著玩罷了,”桂卿說道,同時撿起一塊小小的石子隨手扔進了池塘裏,“誰也不會指望從這裏邊能釣到大魚或者摸著大蝦的。另外,就算是有像樣的魚蝦恐怕也早就被人釣光摸淨了,我估計現在這個池塘裏邊連個魚虱子和蝦仔子都沒有了。你看看,這水髒得都成什麽樣子了,簡直是不堪入目啊。”


  “哎,桂卿,你別光知道背古人的古詩,”曉櫻有些挑釁地略微偏了偏美麗至極的脖子,接著便飽含深意地笑道,盡管這層深意深得還不夠到底,沒有達到他心中設想的程度,“你能不能根據此情此景,現場也作一首詩,讓我當當第一聽眾啊?”


  “給我出難題是吧?”他有些得意地笑道,像是有個出類拔萃的好兒子被旁人好生地羨慕了一頓一般,“嗯,這個還真難不倒我呢。”


  盡管敢在美女麵前如此誇口,但他仍然感覺心虛不已,仍然感覺自己的臉上開始不斷地冒汗了。他想,這作詩可不是去打水,擰開水龍頭就能見到水,肚子裏要是沒有點真東西是斷然作不出詩來的。


  “當然了,”隻見他有些惺惺作態地撓了撓頭,揉了揉鼻子,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也就是整個打油詩的低級水平,再高級的東西我就沒那個本事去搞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整不出來很好的詩啊。”


  “行,打油詩也是詩,快想吧。”她笑嘻嘻地催促道。


  他回頭看看身後不遠處一棵黃綠色的葉子層疊相間的石榴樹,略一沉思後遂慢悠悠地吟誦道:


  昨天才展綠,

  今日又泛黃。


  人生何其短,

  怎敢負時光。


  “我本來是開玩笑的,”等他緩緩吟完,她便嬌憨可愛地鼓掌誇道,“真沒想到你這麽快就作出來了,不錯不錯,挺好的。”


  “我的個親娘唻,剛才可把我給愁死了。”聽她如此說,他終於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如釋重負地嬉笑道,“你不知道,就這麽一首根本就不上檔次的打油詩累死了我多少腦細胞啊。不過能向你交上作業就行,至於質量如何我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反正是不能和曹植比。”


  “我發現你的腦子比電腦運行得還快啊。”她眼裏流露著欽佩的光彩如此恭維道,這是一種他頗為受用的可愛舉動,他就是為了享受她這種可愛舉動所以才約她出來的。


  “我也就是在這些閑情的事上好像強那麽一點點而已,其實在為人處事上,特別是在和領導以及同事打交道方麵,我的智商和情商可以說是幾乎為零,有時候甚至還是負數。”他頗有自知之明地應對道,並在心裏把她的恭維之語又過了一遍不鏽鋼篩子,想參透裏麵究竟含有多少真摯而又自然的感情,也就是他最渴望也最期待的那種至高無價的感情,猶如天上變幻多端的白雲和山間從不停歇的溪流一樣。


  “你那是不想去鑽究那些事,”她設身處地地替他辯解道,好像是他多年的老相知,有些話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了,“或者說你的心思根本就沒往怎麽去巴結和取悅領導那個地方上用。”


  “其實人際關係說到底又有什麽難處的?”她又不自覺地教導他道,像個對弟弟知冷知熱的小大姐,“對於地位比你高的人,隻要你能狠下心拉下臉來把溜須拍馬和阿諛奉承的事情做得既自然又到位,讓那個被拍者能輕鬆而又充分地感受到你的真誠和韌勁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怎麽都好說。對於地位比你低的人,你隻要表現得更加寬容和大度一些就可以了,大不了多讓給他們一些實實在在的利益就是了,隻要你肯吃虧和讓步就什麽問題都沒有。我覺得僅從智商和情商上來講你就比一般人要強多了,隻是在另一方麵你又比一般人更不願意去低三下四地委曲求全地討好別人罷了。”


  “曉櫻,你說得太對了,”他當即有感而發道,然後自己都覺得這樣說未免有些過於矯情和不自然了,“其實吧,基本上就是這麽回事。詩仙李白說得好啊,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我就特別欣賞這句話裏所表現出來的氣節和風骨,雖然我也做不到。”


  “你內心雖然確確實實是這樣想的,”她麵容恬靜地娓娓說道,一副循循善誘的優秀人民教師的表情,“但是別人未必就這樣理解你。有的人就喜歡把你的傲骨當成傲氣,把你的真高潔當成假清高,把你的無欲無求看成是吃不著葡萄就故意說不想吃和不屑於吃。他們既當麵抑製不住地肆無忌憚地看不起你,背後又會無休止地詆毀你或者糟蹋你,而且還總是用自己狹隘無知的眼光來衡量你或者鄙視你,隨隨便便地就來給你下個驢唇不對馬嘴的一文錢都不值的結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無所不知而又無所不能的大法官一樣,而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妥和不對的地方。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啊。”


  “所以啊,做人一定要低調再低調,謹慎再謹慎,”他隨即點頭附和道,當然也是衷心地讚成和擁護她的意見的意思,“沒事還是窩尾巴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比較好,不能到處都表現得鋒芒畢露。比如我吧,我就經常這樣告誡自己:一定要少說話,多幹活,一定要嚴於律己,寬以待人,要求自己做到的事情不一定要求別人都做到,希望別人做到事情的自己一定先做到。真的,我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到,一點都沒騙你,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


  “說得你好像活××似的,”她“噗嗤”一聲笑道,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她全部的心聲,“不過這倒是讓我在瞬間就感受到了無邊的光明和燦爛,心裏好暖好暖的。”


  “咱幹不了××幹過的那些光輝耀眼的事,但是他的精神還是能夠學到點皮毛的,對不對?”他耍貧嘴道,心裏想的是如何順著她的誇獎繼續走下去,好進一步使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人隻要抱著一顆時時處處多為別人著想的心,那麽在處理任何問題時都應該是遊刃有餘的,也是能掌握主動權的,盡管有的時候可能熬吃點虧,受點氣。”


  “說到××,我倒是想起了他那幾句最為經典的話,”隻見她把清爽無暇的眼光輕輕地往右上方抬起了45度左右,然後微微地笑道,大約是為了刻意掩蓋和修飾一種女人談論自己不該談論的問題時所產生的那種尷尬之情,“也是他廣獲讚譽的話,那就是對待同誌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樣火熱,對待個人主義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你說他這前三句話似乎還好理解,”她進一步深入地解釋道,說的顯然不是普通的玩笑話,“當然也很值得稱道,但是第四句就讓人心裏有一種說不來的滋味了。敵人,誰是敵人呢?誰又是真正的敵人呢?一旦被他那樣立場堅定、意誌頑強、愛憎分明的人看做是不可饒恕的敵人的話,那麽我們就不難想象這個所謂的敵人在他那裏會得到怎樣殘酷無情的對待了,而仔細地想一想,他眼裏的敵人就一定是敵人嗎?就一定是真正的敵人嗎?除了那些確實是敵人的人之外。”


  “所以啊,”她有些無病呻吟地歎道,“有些事僅僅是稍微深入地想一下就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她若有所思而又小心謹慎地說著,並不時地拿一雙略帶憂愁的眼睛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觀察著他的反應。顯然,她能把這種看似離經叛道的話說出口來,能把這種有點叛逆和偏執的觀點表達出來,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決心的,所以單單這幾句看似輕輕飄飄的話其實已經把她體內僅存的那點精神和腦力都給消耗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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