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17章
“你知道在關於春天的詩句裏,我最喜歡哪一首嗎?”當曉櫻從孤寂悠遠的遐想當中重又回到現實中之後,微微一笑,突然向桂卿問道,給他來了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對她的敬畏之心又加深了一層,恰似六寸的蛋糕變成了八寸,價格也跟著翻了一倍,使買主一時難以接受。
“我的天哪,你這範圍劃定得也太大了吧?”他吃驚道,看起來很配合的樣子,讓她心中感覺寬慰了不少,“古往今來描寫春天的詩詞多如牛毛,你讓我怎麽猜啊?”
“怎麽,很難嗎?”她冷笑著問,笑得非常矜持。
“那是相當的難啊,反正你是感覺不到!”他故意皺了皺眉頭,又抿嘴笑了一下,做出一副坦然地承認甘拜下風的樣子後才回道,“我琢磨著總不至於是‘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吧?更不至於是‘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吧?雖然我很喜歡這幾句——”
“你要采取排除法嗎?”她就是喜歡這樣問。
“要用排除法,那還不得把我給累死啊!”他睜大眼睛說著,然後又把語氣軟下來,討饒似的央求道,“那是醫生慣用的比較嚴謹的招數,我可幹不上來,我沒那個腦殼。幹脆還是您稍微動一下金口,直接告訴我答案得了,省得我沒邊沒際地胡思亂想並進而胡言亂語,老是不對您的胃口,老是惹您心裏不爽。”
“什麽‘您、您’的,我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啊?”她抗議道。
“你,你,行了吧?”他道,“你快說吧,Miss Li?”
“春風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山林多奇采,陽鳥吐清音。”她未理會他的調皮和幽默,而是癡癡地望著南邊金光照耀下墨綠色的走馬嶺,將心中包藏著多年的詩句輕輕地念給了走過路過的陣陣春風。此刻春風倒是比他還重要,不免使他折了些原本就無所謂的麵子。
“崎嶇與時競,不複自顧慮。春風振榮林,常恐華落去。”
“怎麽?”她如夢初醒般回過頭來歎道,卻是一臉疑惑和驚奇的表情,滿足了他小小的虛榮心,“原來你會背誦《子夜四時歌》呀!”
“春歌二十首,夏歌二十首,秋歌十八首,冬歌十七首,對不對?全部七十五首歌,我全都——”
“全都能背下來?”她更是吃驚了,都開始張口結舌了。
“全都記不住,”他哈哈大笑道,顯然是在逗他玩,逗人玩的樂趣果然不小,他都笑得合不攏嘴了,“不過,偏偏你剛才背的那首,還有我剛才背的那首,我卻記住了。”
“看來你對那幾句有特殊的感情嘍?”她問。
“非也,就是記住了而已,沒有任何原因。”他道。
“噢,這點我相信。”她承認道,很溫順的樣子。
“你首先信任一個人,”他又適時地總結了一番,一旦無聊起來也不怕惹她煩,且大有滔滔不絕之勢,“然後信任他說的話,而不管這個人說的是什麽,這就是人品的力量,不可阻擋的力量。”
“哎,哎,此處嚴禁自誇!”她打著手勢提醒道。
“好,好,我不自誇,”他搖搖頭擺擺手,興趣頗高地說道,表現得像個很聽話的孩子,“如此花紅柳綠的大好春光,你平時又那麽喜歡附庸風雅、吟詩作賦的,何不即興來上一首,以資紀念啊?”
“喂,你又要不懷好意地取笑我了,是不是?”她皺眉道。
“第一,我敢嗎?”他露著大牙笑道,心裏的蜜又招引來了更多的跳著舞的小蜜蜂,“第二,我有必要嗎?第三,我忍心嗎?第四,我取笑別人從來都是正大光明地進行,根本用不著不懷好意、曲裏拐彎,就像真理一樣,從來都是坦誠至極的,□□的!”
“你也太直接了吧?”她低頭抬眼道,別有一種風情在其中。
“直接,印象才深刻嘛!”他仰臉回道,卻躲避了她的目光。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她不情不願地嗔目撅嘴道,其實心裏還是很歡喜的,隻是不能表現得過於直接罷了,“不過,這可不是接自來水,擰開水龍頭就有啊,而且我要事先再強調一遍,你不許笑話!”
“你放心,目前來說我還沒有笑話你的資本。”他承諾道。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她又調侃了一句。
“當裏個當,當裏個當,閑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山東的好漢武二郎,”他耍著貧嘴催促道,真像個常年論月地走街串巷賣野藥的山村漢子,“快動手吧,噢,不,應該說快動腦吧,我們多愁善感的沒事總是喜歡傷春悲秋的女詩人。”
她無意再和他鬥嘴,轉而構思起一首閑詞來。很快,她就念叨了一句“差不多了”,然後便輕輕吟了出來:
花兒醉,人兒遊。陣陣春風,陣陣春風柔。又到杏
花盈枝頭。桃紅柳翠,桃紅柳翠幽。
雙燕飛,遠凝眸。鶯歌聲長,鶯歌聲長留。我喚白
雲拂小樓。風輕雲舒,風輕雲舒袖。
“噢,原來是《蘇幕遮》的詞牌啊,”他及時地讚道,卻沒拍手以配合聲音,因為他從來都不喜歡落入俗套之中,“確實非同凡響,很有意境,也很靈動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