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第61章
“我明白,我明白……”曉櫻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話語也有些遲滯了,喉嚨裏好像被什麽粘粘的東西堵住了。
即使不在桂卿跟前的時候她也經常出現這種狀態,無端地就有些哽咽的意思了,心裏也隨著變得酸酸的,很不是個滋味,她說不清楚因為什麽這樣,這樣又有什麽意義,也就隻好默默地接受了。對於軀體上產生的各種不舒服的症狀,她總是選擇逆來順受,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的話她會變得更加難受。對於心理上的各種不好的體驗她也是如此對待,否則的話她都不知道怎麽活下去了。
“那麽,白郡最後是怎麽決定要結婚的呢?”他不想讓她過久地沉浸在一種突如其來的哀怨和極為自責的負麵情感裏,那樣似乎對她的身心都不好,於是便直直地問道,“雖然她最後終歸是要結婚的。”
“你是不是想說,她怎麽就能下得了那個決心,和邊雪山這個人結婚的吧?”她隨即又笑了,當然和前邊笑得都不一樣,他一下子就感覺出來了,其實這也是他的感覺。
“對。”他愉快地承認了,臉上全是自豪的神色。
“任何一個人從想殺人到最終真的殺人,這中間一定有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她非常罕見地打了個比喻來說明問題,對她而言這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不禁有點欣喜若狂的意思,“正如從可以結婚到最後真正結婚一樣,特別是對於白郡來說更是如此。”
“嗯,好像有幾分道理。”他淡淡地讚同道。
“而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講,”她又一改平日謙虛低調的風格,直接把這種情況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當失去最重要最難以割舍的東西時,都會有一種痛不欲生和根本就無法接受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還會久久地揮之不去,讓人覺得失去的東西永遠都難以挽回了,因為即便是機緣巧合更夠挽回,那也不是當初的東西了——”
“嗯,確實有幾分道理。”他重重地讚許道。
“也就是說,她一定得表現得特別愛他,”他口齒異常清晰地跟著闡發道,幫著她從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理論之巔重又回歸到了複雜多味的現實當中,“就像真的一樣,就像所有情真意切、海誓山盟、相約白頭的情侶一樣,才有可能既瞞得住對方,又欺騙和麻醉得了自己。”
“應該是吧,也許是吧,不過誰又能說得清呢?”她小聲地嘟囔道,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我們覺得是一出難言的悲劇,或許人家覺得是一出皆大歡喜的喜劇呢。這可能是事實本身的問題,也有可能是觀察者自身的問題,總之就是各種可能性都有,但是又無法排除什麽。”
“你是指邊雪山吧?”他一針見血地指出。
“除了他,還能有誰?”她冷笑著回道,坐實了他的看法。
“豔福不淺,我估計所有的人都會這麽說吧?”他極為不屑地揣測道,好像連提起邊雪山都覺得沒意思。
“哼,的確是豔福不淺,”她再次冷笑了一下,然後又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同時也成了眾矢之的。”
“他把自己置於了一種特別尷尬而又極其危險的境地,而自己卻渾然不覺,”他麵無表情地說道,而心裏想的卻是武大郎和潘金蓮的經典故事,且把其中最精彩的幾處細節反複回放了好幾遍,“不僅如此,他還在那裏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就像撿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是找到了天大的寶貝。”她糾正道。
“但願他能把她永遠當成寶貝,”他故作深沉地說道,真是替古人擔憂,“而不是始亂終棄。”
“所謂福禍自有天定,他們兩人一個願娶一個願嫁,我們又何必多操那個閑心呢?”她稍微梳理了一下起伏難平的心緒轉而又歎道,比剛才的樣子好多了,“不管怎麽說,這終歸這是一樁大好事,我們應該好好地祝福白郡一下,也不枉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說對吧?”
“這是自然的了,”他故作坦然地笑道,心中依然有著趕不走的無奈和心酸,隻是向她不能明言而已,“比如說你吧,你雖然不是伴娘,但是在婚禮上你比伴娘要重要多了,是吧?”
“或許是吧。”她輕輕地回應著,嘴裏好像含著葡萄或話梅之類的東西,手裏好像拿著一根長在深秋裏的狗尾巴草。
“所以你不僅得親自參加她的婚禮,而且還要幹很多別人幹不了的活,”他頗為自負地猜測道,在談到白郡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戰戰兢兢的優越感不請自來,一旦來了還總喜歡耀武揚威一番,“而我呢,盡管承蒙白郡一貫錯愛,把我也當成她的好朋友,但是我覺得我還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作為一個普通朋友去喝個喜酒,簡單地劃過那道就行了,別的事情暫且就不要多想了。”
“嗨,瞧你說的,不然你還能怎麽著啊?”她詭笑著揭醒他道,差點把平坦如足球場草地的小肚子都給笑掉,“難道說,在外人麵前你不是她的普通朋友嗎?”
“我沒說我要怎麽著啊?”他強詞奪理地辯解道,連臉都羞紅了,顯然這個舉動一點力度都沒有,純屬欲蓋彌彰,掩耳盜鈴。
“可你心裏不是這樣想的,”她非常執拗地說道,一旦逮住他的把柄就不願意撒手了,“或者說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反正都是一回事,隻是在表述上有點微不足道的區別,所以你就不要再耍賴了。”
“你還管得了我心裏怎麽想的啊?”他用較為強硬的口氣笑道,妄圖在語氣語調上壓倒她,既然在道理上說不過她。
“算了,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她心情愉快地取笑道,像個剛剛懂點人事的小姑娘,“我也懶得再說什麽了。”
這一回合算是正式結束了。
“不過說正經的,你知道白郡為什麽這麽快就結婚嗎?”接著她又提出了一個很深刻的問題,這是他回答不了的。
“他們不是早就談妥了嗎?”他覺得她提出的這個問題確實有些匪夷所思,裏邊肯定有點曲裏拐彎的道道,於是便老老實實地接招道,也不搞什麽花招了,“反正早晚都是要結的,全青雲誰不知道這個事啊,他邊雪山就差拿個農村的大喇叭頭子滿縣城喊了。”
“有個情況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她賣關子道。
“什麽情況?”他非常嚴肅地問道。
“她提副科了。”她非常輕快地回道。
“噢,這事呀,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呢。”他故意不以為然地回道,其實心裏也不大好受,因為畢竟不是他得到提拔。
“怎麽,這還算是小事嗎?”她針鋒相對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