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第91章
“多愁善感的你呀,最近有沒有寫點什麽啊?”桂卿又隨手找了一個曉櫻也比較感興趣的話題,同時想起了那首高曉鬆創作的曾經紅極一時的校園民謠《同桌的你》,他不想再讓她沉浸在剛才那種較為壓抑和痛苦的負麵情緒裏了,他想為她打開一個新局麵。
“病痛之餘,閑來無事,也曾記點什麽的,”她仔細斟酌了一下用詞和語氣,然後看似輕鬆地回道,她了解他的意思,因此配合得較好,恰似風過不留痕,雨打草未濕,“不過是想著留住某些曾經的美好時光罷了,也沒別的意思,也不可能有什麽別的意思。”
“當然,”她又苦澀地笑道,心裏想的比嘴裏說的要多出無數倍,“這些努力注定都是徒勞的,以後又有誰會記得呢?
“發過來看看,好不好?”他強迫自己饒有興致地回道,不忍去觸碰她心中隱隱的傷痛,還有她身體上的病痛。
他不希望她如此悲觀下去,盡管他這麽做也是徒勞的。
他知道,從更長遠的視角和更廣闊的維度上講,人生任何的作為都是徒勞的,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但是他現在不能把這些消極無益的東西告訴她並和她一起討論下去。她已然承受了太多的負重,他不能再給她的心靈或□□增加哪怕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了。
很多時候,自欺欺人都是被迫的。
於是,她發了一首舊作,與他看看:
山重重,
水重重,
人隔山水萬千重,
月明殘夢中。
菊花黃,
楓葉紅,
數聲歸鴻寄離情,
一杯與誰同?
“嗯,不錯,是《長相思》的詞牌。”他旋即讚道。
受他鼓舞,她又發了一首名曰《秋思》的小詩:
明月相思染,
梧桐葉上秋。
枕上無好夢,
唯留夜夜愁。
“嗯,怎麽都是寫秋天的?”他好奇地問道。
“因為這都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寫的呀,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像曾經的她那樣輕輕地嗔怪道,那個曾經的她現在僅僅是停留在他的想象中,而且他一不留神就會迅速地失掉這種想象的能力,“況且現在的我怎麽會有那樣的好心情,去欣賞那樣的好景致呢,對吧?”
“哦,原來如此啊。”他感慨道。
“那麽,下麵這段話,你覺得好嗎?”她又溫柔地問道。
然後,緊接著她就複製粘貼了一段內容:
夜是這樣的深沉,又這樣的厚重,如重重的灰,如層層的幕,而雨下得又是那麽唯美,那麽從容,那麽的不經意,它輕輕地打在碧綠的芭蕉葉上,留下的都是細碎的傷悲和朦朧的哀愁,飄飄蕩蕩地在時空裏遊弋著,消散著。隔著瀝瀝的水晶般的雨簾,不停地深情回望著,我看見落寞獨孤的自己,就站在如煙如塵的往事裏,任憑秋風無情地吹開淩亂不堪的記憶之門。指尖觸碰過的夢啊,此刻已經不知在哪裏停留,休憩,我瞬間忘卻了心事的太多輪回,隻留下一聲聲的無味歎息……
“好,好得沒法再好了,真的,”他發自內心地誇獎道,隻是希望她能開心點,因為她開心一會是一會,“要是換成我,斷斷是寫不出這樣的文字的。”
“你謙虛什麽呀!”她隨即笑道。
“或許我能感受得到,但是未必就能寫得出。”他謙虛道。
“行了,你就可著勁地奉承我吧,”她語氣故作輕鬆地回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似乎她現在已然不夠青春年少了,“我也就可著勁地接受吧,不然還能怎麽著啊?”
“因為,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她說了句較為親昵的話。
“繼續啊,肯定不會隻有這一段的。”他自信地要求道。
“好吧。”她果然答應了,這讓他無比興奮。
於是她又發了一段給他看:
我用盡前世所有的情緣,隻為換得今生能與你偶然相遇,赤誠相見。映在眼簾裏的瀲灩深情,歲月勾勒的青春痕跡,時光雕刻的愛戀和不舍,轉身都化作飄飄渺渺的雨霧,雲煙。握不住的流年,帶不走的相思啊,是誰忘了那曾經山盟海誓的諾言,又是誰癡癡地留在那無邊無涯的古老荒原?愛,未曾有過後悔,隻恨當時情太深,回憶裏的痛,步步生根。再回首蝶夢已醒,徒留一地落花逐流水……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麵對她身上無意間展現出來的灼人才氣,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便匆匆忙忙地揀了這句話來應付她,他估計她應該會喜歡這句話。
經過了這麽長一段時間的沉澱和冷漠,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能確定曾經對她的那份異常炙熱的感情是否有所懈怠和淡化,就像放久了的牛奶也會變質一樣,因此他隻能努力地重溫一番以前的舊印象和舊感受,如同一個在大海邊默默拾夢的孩子。
對於自己是不是有些薄情寡義,他是不能確定的。
“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東西,也發給我學習學習?”她發出明確的要求了,表麵上看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為來而不往非禮也。
“沒有好的。”他直接回道,簡單調皮了一下。
“那就把不好的拿出來,也行呀。”她笑道。
她的話讓他想起了《倚天屠龍記》裏中的一個經典情節。
周芷若冷笑道:“咱們從前曾有婚姻之約,”“我丈夫此刻卻是命在垂危,加之今日我沒傷你性命,旁人定然說我對你舊情猶存。若再邀你相助,天下英雄人人要罵我不知廉恥、水性楊花。”
張無忌急道:“咱們隻須問心無愧,旁人言語,理他作甚?”
周芷若道:“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是啊,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他也是無法回答的。
“好吧,謙虛不如從命。”稍過片刻他便回道。
接著,他發了一首名字為《雪》的小詩:
白雪飄飛織煙紗,
落上枝頭作瓊花。
一枝欲折無從寄,
幾番舊夢隔天涯。
“不錯呀,請問是冬天寫的嗎?”她高興地問道。
“是啊,正所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啊。”他有些得意地回道,在想象中又為自己在她麵前的表現多加了幾分。
“意境挺好的,”她由衷地讚道,就像個十八九歲的小女孩,“特別是後邊兩句,確實很有意思,佩服佩服啊!”
“過獎了。”他不對等地回應道,因為有點惜墨如金。
“再發,我還想瞧瞧。”她央求道,似乎在歡呼雀躍。
於是他便又發了一首《玉龍公園冬晨》:
曉看竹林裏,漫遊池塘邊。
抬頭邀紅日,俯首賞幽潭。
胸無煩心事,便似在雲端。
但能流連處,舉目皆雅閑。
“嗯,暫時我就不評論這首了,”她有些撒嬌地回道,這回又像個可愛無比的小貓了,隻是這隻貓有些無賴,而且貪心又很盛,不怎麽惹人喜歡,“你接著發吧,把你手裏的存貨都發出來,我也好充分地對比一下,好有個更加客觀全麵的印象,省得你以為我胡亂評價。”
為了讓她感覺舒服和順心,他隻好再次從命,又發了一首連他自己都感覺有些做作和扭捏的《冬至》:
又是一年冬至時,臨窗聽雨別有意。
滿眼霧靄怨冬早,缺星少月歎春遲。
一陣狂風都吹去,更留青天譜新詞。
自信人生無愧怍,煙雨浮雲任由之。
“嗯,最後兩句挺好的,”做好充分的鋪墊之後她終於肯出口評價了,於是便嬉笑著評價道,“自信人生無愧怍,煙雨浮雲任由之,很大氣,格局也很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英雄氣象。”
“另外,”她又打字道,說的自然都是技術層麵的小問題,“上下轉折承接得也很好,既有新意又很自然,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