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接招吧,看你還裝不裝
林默想故意給蘇燃找不自在,便仔細想了想有哪些事或哪些人可以幫助他達成這個目的。
他的大腦再次高速運轉,梳理他們之間自認識以來發生的一點一滴,層層審查,抽絲剝繭,整理分析,歸納總結,最終得出兩個方案。
方案一是給蘇燃找身體上的不自在。
他知道蘇燃有“肢體接觸困難症”,不喜歡與人有過密的接觸,否則就會出現很強烈的應激反應。
所以,他覺得可以在這件事上大展身手。
比如現在。
蘇燃就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後,他可以立刻轉身,二話不說直接就給蘇燃一個大大的熊抱,並且為了多給蘇燃找點兒不自在,得抱的緊緊的,不能讓他輕易掙脫掉。
就算蘇燃罵他、打他,甚至咬他,哪怕是給他咬出血來,又有什麽關係呢?
反正他想要的隻是給蘇燃找不自在而已,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想,隻要能給蘇燃找不自在,就算是讓他打死我,我也認了。
但是,林默又覺得這個方案實在是太沒人性了,他已經能想象到當蘇燃掙不脫逃不掉的時候會是一臉什麽樣的表情了。
痛苦,難過,厭惡,害怕,還有……恨?
想到可能會死死的盯著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剁吧剁吧喂狗都難消心頭之恨,林默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他又想到,對他而言,“厭惡”和“恨”其實沒大有什麽區別。反正都是不願意做朋友,不願意友好相處,不願意真誠以待的意思,無非是前者兩個字,而後者一個字罷了。
況且,與厭惡相比,林默倒覺得蘇燃恨他更好。
為什麽林默寧願被蘇燃恨也不願意被蘇燃厭惡呢?因為他的神推理與神邏輯。
林默認為,人恨的是自己的敵人,如果蘇燃恨他的話,那他就相當於是蘇燃的敵人。
而敵人的對立麵便是朋友。
既然蘇燃不屑於跟他做朋友,那就跟他成為敵人吧。
做敵人跟做朋友也沒什麽不一樣,無非是前者的感情為負向,後者的感情為正向而已。
恨就恨吧,我根本就不在乎。
雖然這樣想著,可是林默還是動搖了。
他想起了之前幾次無意碰到蘇燃的身體後蘇燃的神情和反應,又有點不忍心了,但他又實在是很生氣,想給蘇燃找點不自在好讓自己消消氣,於是又開始糾結了。
糾結來糾結去,最後林默對自己說道,算了,不抱了。
最後又給自己一波強行解釋。
我可不是不忍心對他下手,他都那樣對我了,我怎麽可能還不忍心?
要是他都那樣對我了,我還是處處替他著想,那我就真是個大傻b大呆瓜了。
我隻是怕我對他強行摟抱一番後,萬一誤打誤撞碰巧治好了他的“肢體接觸困難症”的話,那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樣一來的話,我不但沒給他找通不自在,反而幫他掃清了日後人際交往中的一大障礙,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我的第一個大大的熊抱當然是要留給我未來女朋友的,可不能這麽早就沒了,更何況還是沒在一個硬邦邦的、抱起來一點兒都不舒服而且還硌得慌的男生身上。
不行不行,這樣看來還是我吃虧了,我才不要送他這麽個大便宜呢。
算了算了,給蘇燃找不自在的方法多的是,也不差這一個。
隻要功夫下的深,辦法總比困難多。
在丟棄了“給蘇燃找身體上的不自在”這一方案後,很快,林默便想出了方案二——“給蘇燃找心裏麵的不自在”。
林默搜索了記憶中蘇燃每次發小脾氣變得不講道理時的場景,理清了每次發脾氣的來龍去脈和前因後果,發現所有的場景都有一個共同點,或者說在蘇燃每次鬧別扭的前後聊天內容中都提到了同一個名字。那就是“呂蓓依”這三個字,並且每次都或多或少的與她有直接或間接的聯係。
所以在發現了這個共通之處後,林默大膽猜測蘇燃可能不願意聽到與呂蓓依有關的事,一旦聽到自己跟他聊起呂蓓依,他就可能會難受。
既然已經有了猜測,那接下來就要驗證一下猜測是否正確了。
所以,林默就故意問蘇燃呂蓓依會喜歡什麽樣的禮物,問完之後便靜靜等待著蘇燃的反應。
盡管蘇燃很快便調整好了神色,但林默還是清清楚楚的抓到了蘇燃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僵硬與落寞。
他的心也忽的跟著抽疼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快到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感覺到。
他想,果然,一提到呂蓓依你就不對勁了。
難受那就先難受著吧,一會兒就習慣了。
多難受幾次也就不覺得難受了。
當林默想起剛才看到蘇燃又若無其事的扯起了那張他常見的笑臉,又“戴”上了那張他熟悉的“假麵具”時,林默隻覺得心裏的火氣更大了。
他非常非常想問一問蘇燃,成天這麽裝不嫌累嗎?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
你就這麽喜歡隱藏自己的真實感受嗎?
你就這麽喜歡明明難過卻仍然作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嗎?
蘇燃,你這樣,我都不知道你哪個笑容是真心實意,哪個笑容是虛情假意的了。
我天天纏著你,有事沒事的就跟著你,除了晚上,其餘時間我們幾乎一直都在一起,我們幾乎可以說是朝夕相處。
可是,我跟你朝夕相處了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卻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你,一點兒都不了解。
我發現我一點兒都看不透你。
我連你有沒有對我露出過一次真心的笑容都不知道,可笑的是我還成天為成為你的朋友而努力著,真是傻b啊。
真的,我TMD就是全世界最大最大的傻b。
行,你不是喜歡裝嗎?那我就讓你裝個夠。
蘇燃默默的跟在林默身後,抬頭盯著他的背影,覺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樣,似乎是比平常的話少了。
以前的時候,不管去哪兒,他都會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雖然有時很聒噪,但不得不說,確實能解悶兒。
但是現在,他一聲不吭的隻顧向前走,哪怕從出家門開始算起,這一路上他也沒說過幾句話。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他在自己耳邊說天說地喋喋不休,所以林默忽然變得這麽沉默寡言起來,倒是讓蘇燃生出一種冷清無聊的感覺。
蘇燃無奈的想到,平時覺得他嘰嘰喳喳的吵的人頭大,沒想到真的安靜下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人呐,真是難以捉摸的一種生物。
當蘇燃看到林默頭也不回的自顧自向前走,也不管他是不是跟緊了,蘇燃的心裏驀得難受了起來。
他想起了之前,林默走幾步就回頭看一看,見自己跟緊了後才繼續向前走。
如果發現自己沒跟上,便轉身走回來,走到自己身後去,變成跟著自己走,他還說,這樣就不用再擔心自己跟丟了。
可是現在,蘇燃發現,一路上,林默根本就沒有回頭看過自己一次,也沒有等過自己一秒,甚至就像後麵根本就不曾跟著一個名叫“蘇燃”的人。
哪怕再遲鈍,蘇燃也感覺出不對勁來了。
林默這是怎麽了呀?是生氣了嗎?是我哪裏惹到他了嗎?
蘇燃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林默生氣了,隻覺得心亂如麻。
此時,蘇燃才切身的體會到自己跟林默生悶氣的時候,林默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委屈,鋪天蓋地的委屈。
蘇燃心想,當我蒙在被子裏,不告訴他原因,隻知道趕他走的時候,他得有多委屈,他得有多難過啊。
他好心好意的來照顧我,我卻吼著要他趕快走,這也太過分了吧。
那,他現在生氣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呢?
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確實是我不對,不管他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而生氣,我都是需要向他道歉的。
想著,蘇燃就快步跑上前去,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可是蘇燃卻看到林默沒有絲毫要停下來回頭看一看的打算,便知道他確實生氣了,而且就是在生自己的氣。
於是,蘇燃趕緊跑到林默麵前攔住他,緊張的手指不停的揉搓衣角,他抬起頭來看向林默,卻發現林默正皺著眉頭麵色不愉的看著自己。
他從來沒見過林默用那種眼神看過自己,像是在看一個極其討厭的人,於是心猛的悶疼了起來,像是被石頭砸了一下,疼痛瞬間侵入四肢百骸,道歉的話也頓時說不出口了。
“怎麽了?”林默鬆開緊皺的眉頭,語氣淡淡。
“我……”蘇燃也從沒聽過林默用那樣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像是在問一個毫不相幹的人,隻覺得更難過了。
他猶豫了一下,低著腦袋,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兩隻手緊緊拽著自己的衣擺,像是在尋找一個支撐,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對不起。”
蘇燃因為緊張而輕顫的睫羽準確無誤地落進了林默的眼中,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掃過,掃得林默的心酥酥癢癢的,某種陌生的衝動又從身體深處湧上來,讓他覺得有些難耐。
除此之外,蘇燃所有的小動作盡數被林默收入眼底。
他的難過、猶豫、緊張與羞怯,林默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喜歡裝作無事的樣子嗎?他想,那你現在怎麽不裝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蘇燃道歉的聲音小小的,還帶著一點兒委屈巴巴的語氣,聽得林默感覺心好像要融化了一樣,又像是吃了一粒橙子味兒的糯米湯圓,感覺糯糯軟軟的,酸酸甜甜的,軟的林默差點又動搖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他克製住抬手輕輕揉一揉蘇燃腦袋的衝動,麵無表情的問道:“什麽?為什麽要道歉?”
蘇燃深吸一口氣,猛地抬起頭來,逼著自己對上林默那毫無溫度的視線,盡管被那視線看的心都泛起了絲絲涼意,但他仍然固執的不肯移開目光,仿佛這樣便能證明自己的真誠似的,他認認真真的說道:“之前我對你吼,趕你走,是我的錯,對不起。”聲音雖小,卻很堅定。
蘇燃緊緊的盯著林默,不放過林默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他想看到他態度緩和的跡象,非常非常想,哪怕林默隻是輕輕一笑,他心裏的那塊大石頭也能放下了。
可是蘇燃等啊等,都沒等到那一個讓他心安的笑容。
就在蘇燃萬分失望十分沮喪的低下頭時,他忽然聽到林默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下一秒,他立刻抬起頭來,滿眼期待地看著林默。
他想,林默這是接受我的道歉了嗎?這是不是說明他已經不生我的氣了?是不是……
沒等想完,蘇燃就被林默接下來說出口的話給傷到了,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頓時衝散了他眼底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