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會生氣?我也會生氣的
蘇燃見林默繞過自己徑直向前走去,一句額外的話也不願意跟自己多說,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樣子。
這樣的林默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就像被人用針一下又一下的紮在心髒上似的,疼的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蘇燃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林默,印象中的林默對他一直都是柔聲細語態度極好的,好像不管自己做什麽他都不會生氣,忽的一下變成了這樣冷淡的樣子,倒是真得讓蘇燃心裏有些害怕、緊張和難過。
當然,更多的是後悔。
不管後悔自己不知好歹的對林默發火,也後悔自己跟林默來的這一趟。
太難看了,他想,真的太難看了。
如果知道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種難看的局麵,他一定不會說出跟林默一起來這樣的話。
一路上連句聊天都沒有,有的隻是各走各的,比陌生人還要像陌生人,那我還有什麽跟他一起去的必要嗎?
難道純粹是為了給他添堵,讓他帶著一肚子火氣隻參加別人的生日會嗎?
難道就是為了破壞他們的好心情的嗎?
我根本就沒有什麽跟他來的必要,我根本就不應該來。
況且,他都已經讓我走了,那我就更不應該再厚著臉皮跟著他了。
我還是……回去吧。
原來,被別人趕走是這樣的滋味啊,真是……活該。
真是活該啊。
活該你難過,活該你心疼。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哪怕喝了冰水後胃好像被灼燒一樣,都沒有這麽疼。
太疼了……
被自己喜歡的人冷眼相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如果問蘇燃的話,蘇燃大概隻會回答一個字——疼。
說不上是哪裏疼,是覺得哪兒哪兒都疼。
痛感先是由心髒向四周不斷蔓延,漸漸漫過四肢百骸,最終慎入骨縫。
蘇燃看著林默毫無感情大步離去的背影,隻覺得心疼的厲害,然後全身的每一片皮膚、每一塊肌肉和每一塊骨骼都泛著疼,甚至連骨頭縫裏都覺得疼的要命。
他學著林默當時的神情,語氣淡淡的對自己說道:“走吧。”像是自虐似的再一次回想林默說這句話時的冷漠,像是在給自己懲罰,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自嘲的笑了笑,想到,行了,人都趕你走了,那你就走吧,別成天想些不切實際的了,行嗎?
也該死心了,不是嗎?
他這樣想著,心裏卻有個聲音在激動的問道,你真的不追上去嗎?你真的不試一試嗎?
說不定你一直纏著他,他就不生你的氣了。
你對他示好,向他道歉,一次不行,那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隻要你不放棄,他總會原諒你的。
他都放低姿態哄過你那麽多次了,難道你連這一次麵子都放不下嗎?
啊?你是有自尊病嗎?連一點小小的姿態都放不下。
我告訴你,你如果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的話,那你們兩個可就真的要成陌生人了。
算了,蘇燃想,遲早會是這樣的,就我這喜怒無常的脾氣,誰能受得了?
倒是委屈林默忍了我這麽多天了,挺對不起他的,不過以後他就不需要再忍受我的莫名其妙了。
挺好的,就這樣吧。
就這樣算了吧……
想著,蘇燃就利落的轉身往回走,甚至都沒再看林默一眼。
不是來不及看,而是不敢看。
他怕自己看到那熟悉而又不熟悉的背影時,他會忍不住淚流滿麵,他會又舍不得離去,他會控製不住地追上去的。
如果那樣的話,那也太恬不知恥了吧。
人都讓你走了,你還眼巴巴的追上去,不是賤是什麽?
厚臉皮、不知羞、不要臉、賤……
蘇燃幾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罵人的話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在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他想讓自己也像林默那樣大步向前走去,仿佛身後沒有什麽值得留意的人或事一樣。
他想自己也能像林默那樣走的幹脆利落毫不留戀,然後兩個人相背而行,漸行漸遠,斷絕感情,做回再冷淡不過的一對同桌,再無任何額外的交集,成為兩個距離最近的陌生人。
可是,蘇燃發現自己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每離林默遠一分就要忍受莫大的心疼。
除了累和疼,他腦子裏還充斥著其他想法。
他會給女生買什麽樣的禮物?會對她說什麽?他們又會做什麽?
這些統統都是蘇燃一想起來就萬分難過的事。
他不想難過,他不想去想,但他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想。
蘇燃一邊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一邊自虐般的想個不停。
他那麽考慮女生的喜好,甚至還為此愁的經常走神,想必是非常用心了吧。
他會為女生買個什麽樣的禮物呢?本來他還想讓我一起去的,可惜被我搞砸了,希望他不會因此而破壞好心情吧。
不過,他既然對女生的生日那麽上心,想必是很希望見到她的,那他送給女生禮物的時候,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開心到忘記不滿,開心到忘記所有無關的事,開心到忘記討厭的人,開心到忘記……我。
這可真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啊……
蘇燃出神的想著,想著,似乎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隻有他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越走心越疼,越走心越涼。
眼前的路似乎長的沒有盡頭,就像是他心裏的難過,無窮無盡,濃的化不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消散。
蘇燃走著走著,忽然聽到林默淡淡的語氣在耳邊響起。
——“去哪兒?”
他嚇了一跳,腳步登時停了下來,大腦一片空白,似乎是沒有想到林默會突然跟上來,一時間驚慌不已,隻能慌亂的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默見蘇燃被嚇得一激靈,像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似的,又匆忙的耷拉下腦袋,大氣也不敢喘,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心裏的火氣瞬間消散了幾分。
但是,也隻是消散了幾分而已,他可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放過蘇燃。
想著,林默又問了一遍:“去哪兒?”語氣較之前又重了幾分,聽在蘇燃的耳朵裏凶巴巴的,陰沉沉的,隻覺得他又生氣了。
雖然蘇燃有點怵,但是他也不是一味任人欺負的。
是他的錯他當然認,就拿他之前趕林默走林默因此生氣這件事來說,的確是他做的不對,所以不管林默怎麽對他,他都覺得是應該的,就算是林默罵自己吼自己,他也不能反駁回來。
但是現在,蘇燃覺得林默因為自己走了這件事生氣就是不講道理了。
凶凶凶,你就知道對我凶,你都趕我走了,那我還死乞白賴的跟著你幹啥?啊?我有病嗎?
還問我去哪兒,我能去哪兒?當然是回家了。
怎麽,你不讓我跟你去,難道也不讓我回家嗎?
是你讓我走的,那我走了,你又憑什麽生氣?你又憑什麽凶巴巴的問我去哪兒?
你之前非得纏著我讓我跟你一起來,現在我來了,你卻又把我趕走了,有你這麽欺負人的嗎?有你這麽耍著人玩的嗎?
你把我帶出來,現在又把我趕回去,我不會覺得尷尬嗎?
還是說,因為我之前那樣對你,所以你為了出氣,現在也這樣對我?
我都已經道歉了,我也已經後悔了,你不原諒我也就罷了,你還對我凶神惡煞陰著臉,你……我……我也要生氣了。
蘇燃想起林默以前是怎樣對自己的,又看到他現在是怎樣對自己的,前後對比,落差太大,他接受不了這巨大的反差,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一時竟然紅了眼眶。
他什麽也不想再考慮了,他隻想發泄一下情緒,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他要懟回來,他要讓林默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所言所語而感到後悔。
想著,蘇燃就忽的一下抬起頭來,凶巴巴地瞪著林默,氣呼呼的說道:“去哪兒?當然回家了,不然呢?你以為去哪兒,啊?我朝這個方向走,還能去哪兒?”
林默被蘇燃瞪得一愣神,覺得他大有撲上來咬自己一口的架勢,又見他眼圈兒紅紅的,像隻紅眼睛的小兔子,看著心裏酸酸的,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不禁緩和了語氣:“不是說跟我一起去選禮物嗎?怎麽突然要回家了?”
蘇燃沒好氣的說道:“明知故問……”
林默一聽,心裏咯噔一下。
壞了,難道他知道我是故意氣他的了?
完遼完遼,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要不然,先跟他認個錯,道個歉?
林默是個利利索索的行動派好青年,那是說幹就幹,說道就道啊。
打定主意,林默就開始付諸行動了。
“對……”林默剛吐出一個字,就聽到蘇燃繼續說道。
“……不是你跟我說走吧,讓我走嗎?那還來找我做什麽?”
林默:“……”?誰讓你走了?
我說的“走吧”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跟我來”,而不是“你走開”,這可真是……
眼看“不起”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電光石火之間,林默快速啟動“嘴刹”,將那兩個字牢牢刹在了口裏,隨後舌頭打了個轉兒,幹脆將錯就錯,開始了驚豔絕人的“無縫銜接”:“……但是我去給呂蓓依買禮物,需要有人幫我提提建議,所以我又想了想,你不可以走。”
看看,看看,多麽完美合理的解釋啊,我的腦子太好使了,簡直要智商爆表了!
我都要情不自禁的愛上我自己了。
“我不去。”蘇燃毫不客氣地回嗆道,“憑什麽你讓我走我就走,你讓我去我就得去?我就不。你以為把水潑出去還能再收回來嗎?今天,我就算是被覆的那盆水了,你別想再把我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