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yr ltr,邏輯·秦·仍在線
“哦——”秦女士明白的點點頭,給了林默一個“原來如此”的眼神,“你這一提到說話不算話,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
林默夾了一條小魚幹往嘴裏送:“什麽事?”
“我之前給你買的那條保你考試順利的紅秋褲,你是不是沒穿?”
“啪嗒”一聲,小魚幹掉到了桌子上,在桌麵上打了幾個滾兒後,最終瞪著凸出的魚目滾到了地上,張著閉不上的圓溜溜的魚嘴似乎在塵土中無聲呐喊。
看著秦女士似乎洞察一切的所有罪惡都無處遁形的眼神,林默下意識就想承認,一個“嗯”字剛要脫口而出,忽然腦子一個激靈,妄想再“掙紮”一波:“你怎麽知道我沒穿的?你又沒有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我。”
秦女士聞言,聽出林默的言下之意即“口說無憑眼見為實你又沒有親眼目睹親手抓住所以我才不會這麽直接幹脆利落的承認”,立刻露出了一個代表自己胸有成竹的笑容,在對麵傻大兒那目瞪狗呆的錯愕中,開始了自己強有力的邏輯推理。
不管推理的對不對,先從氣勢上嚇倒他。
“你沒有穿我給你買的紅秋褲,因為我不久前親眼看到了它就靜靜地躺在櫃子裏。
你肯定會說了,‘哦,媽,你好幾天前給我遞來的,我當時穿了,這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了,我如果還穿在身上的話,那也太不講衛生了吧,你兒子我可是講衛生的新時代好青年,怎麽能不勤換洗衣服呢?我洗過晾幹之後剛放進櫃子裏,還沒來得及穿呢。’對不對?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樣說,就算沒有這樣說,那你也是這樣想的,隻不過被我搶先一步,你還沒來得及說。
現在我就來開始推斷以證明你所想的是謊言。你並沒有穿過紅秋褲,更沒有洗過紅秋褲,甚至你連拿出來比照一下試試合不合身都沒有,因為秋褲折疊完好,包裝袋完好,一看就是沒有被拆封過。
你可能又會說了,‘你說的不對,我拆封了,穿過了,也洗過了,隻是曬幹之後我又折疊起來放回去了而已,我這麽喜歡這條保佑我考試順利的紅秋褲,我這麽珍惜它愛護它,甚至都不舍得穿它,曬幹之後當然要立刻把它好好的放回原處了,畢竟我那麽寶貝它。’是不是吧?你是不是想這麽說?就算不跟我說得一模一樣,至少也是八/九不離十了吧?
好,那我就再來證明你說的是假話。那條秋褲洗過之後是會有痕跡的,可是我掃了一眼,雖然隻是一眼,但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櫃子裏的袋子裏的秋褲平整的不能再平整了,難道說,你趁我不在家偷偷掌握了如何使用熨鬥的特殊技能?咱家根本就沒有熨鬥,也就是說你趁我不在家偷偷買了個大熨鬥?還是說你使用的是瓶子裝滿熱水的自製熨鬥熨的秋褲?總不至於你特意把秋褲送到專門場所請人熨的吧?”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秦女士緊盯林默,一拍桌子,差點兒揭竿而起,“你沒有穿我專門給你買的紅秋褲。”
林默:“……”
哇哦,好牛批plus的推理啊。
雖然過程是胡猜八猜,但是結論,竟然讓秦女士給說對了誒。
“你,”秦女士雙手握拳撐在桌麵,目光灼灼,擲地有聲,“說話不算話。”
“當啷”一聲,林默手裏的筷子掉到了桌麵上,筷子像擀麵杖似的骨碌骨碌,在骨碌到桌麵邊緣做出平拋運動的最後一秒前被林默一個猴子撈月一把撈了回來,免了沾一筷子灰的下場。
“媽,我這算什麽說話不算話啊,不就沒穿秋褲嘛,沒有上升到那麽嚴重的道德層麵的地步吧?”
“嗯?怎麽沒有?”秦女士開始發問了。
“你是不是答應過我要穿的?”
林默點點頭。
“你是不是沒穿過?”
林默又點點頭。
“是不是沒洗過,沒曬過,更沒有熨過?”
林默再點點頭。
“你是不是連袋子都沒有打開過,就給我順手扔櫃子裏了?”
林默一愣,暗道猜的真對,連“扔”這個動詞都用的十分符合當時的情況,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說你是不是說話不算話?”
林默在秦女士無情的連環發問下,終於“俯首認罪”了:“……是。”
“為什麽不穿。”
林默撅了噘嘴,表情裏滿是對那條滿載愛與希望的紅秋褲的鄙視:“因為不好看。”
隨後,林默就以那條紅秋褲為吐槽對象,從顏色、款式、質地、長度、寬度以及社會流行和個人喜好這幾方麵來綜合闡述那條紅秋褲不適合自己的原因。
雖然他並沒有打開看看,但這絲毫阻擋不了他的發揮,那一頓嗶嗶賴賴哦,簡直就跟親身試過的世界級秋褲評論大師似的,牛批plus光環大大的有。
“好吧。”秦女士聽她兒子叨逼叨,叨逼叨,叨叨了好一會兒終於安靜下來,腦子頓時不嗡嗡了,“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你還是說話不算話了,所以我有些不開心,如果你想讓我原諒你的話,你得穿我之前給你買的那件黃色的外套。”
“啥?”林默一聽,仿佛觸發了什麽驚悚開關似的,難以置信的重複道,“黃色的外套?是我想的那件嗎?”
秦女士嗯哼一笑:“沒錯,就是你想的那件。”
“媽呀。”林默想起那件黃到極致、黃到耀眼的“黃馬褂”,兩腿一軟,差點兒從座位上滑到桌子底下,“我不想穿,我如果穿出去的話,別人一定會把我抓去送外賣的,畢竟外賣小哥這麽忙,我肯定得被逮走出一份力的。”
“媽媽,媽媽~~”林默開始發動“軟綿綿”功法了,立刻化身成為嬌滴滴的小娘子開始疑似撒嬌了,“我也不是故意說話不說話的,我是有原因的,那衣服也太難看了,如果是件帥炸天的衣服的話,我肯定穿,你讓我脫我都不脫,睡覺我都穿著睡……”
“你說話不算話,是因為有原因?”秦女士重新拿住了快要被林默晃掉了的筷子,頗有風雅的端起了茶水,輕輕晃了晃,慢悠悠的說道,“因為有原因,所以可以被原諒?”
林默揚起了一張燦爛太陽花般的笑臉:“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媽媽咪呀,這突如其來的飆戲是咋肥四啊,俺媽這咋還演起來了?
沒等想明白他媽為何戲精上身,就聽見秦女士嘴裏翻來覆去念叨著幾句話,就跟在做法念咒似的。
“說話不算話,因為有原因,說話不算話,因為有原因,說話不算話……”
起先林默還一頭霧水,以為他媽成了個複讀機,可是時間一長,他就回過味兒來了,感情他媽秦女士是借這件事來回答他之前問的那個問題啊。
林默恍然大悟,沉默著吃起飯來。
秦女士一見林默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明白啦,但是隻明白卻不采取行動也沒有用啊,看他那樣子火候似乎還不夠,還應該再添把“小火”,提點一番。
“兒啊,你能跟媽說說你跟蘇燃鬧矛盾之前是怎麽相處的嗎?”不等林默作出反應,秦女士就立刻表明“立場”,作出及時且必要的補充說明,“雖然媽很好奇,不過如果你覺得這等隱私不方便跟你媽我分享一下下的話,那我就不聽了,你就當我沒問。”
秦女士低頭,夾起了一根小白菜,小聲但能保證林默聽到的說了一句“雖然我真的很好奇”後,“吭哧”一口將小白菜送進了嘴裏。
然後她就如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還能怎麽相處啊,就那樣唄。剛開始不熟悉的時候是我纏著他,我就跟條尾巴似的跟著他,他去哪兒我也去哪兒,後來熟悉了之後,再加上我們不是住對門嘛,我倆就早上一起上學,一起上課,如果我有不明白的問題的話他會在課下給我講,中午再一起吃個午飯,下午差不多跟上午一樣,就是上課聽講、下課講題,晚上放學我倆就一起回來了,而且……”
“而且什麽?”秦女士忍不住問道,她對此很感興趣,畢竟這是她的傻大兒第一次有這種狀態的別扭,所以她很好奇。
隻從林默這隻言片語的描述中,秦女士就知道蘇燃是個好孩子,沒有為什麽,就憑第六感。
女人所具有的獨特神秘而準確的第六感。
“……而且我還去他家吃過幾次飯。”
“呀,你去人蘇燃家裏吃過飯?”秦女士腦子一轉,立刻為以後“宴請”客人做起了計劃,“俗話說,禮尚往來,那我找個時間也請他們來家裏吃頓飯。”
“得找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秦女士將聯係客人的主意打到了麵前傻愣愣看著自己的傻大兒身上,剛好也以此作為“催化劑”,說不定就能成為兩人“破冰”的有效武器呢,抱著這種想法,秦女士便給林默安排了任務,“林默,你媽我交給你個任務,你就負責跟蘇燃溝通好,找個合適的時間來咱家一起吃頓飯,我得感謝感謝人家。”
“……感謝?”
“那當然了,不光我,你也應該感謝人家。你想想,你們現在都是高中生了,學習的時間多麽寶貴,哪怕是爭分奪秒都還不夠用呢,蘇燃卻還願意花費時間給你講題,你說我們是不是得感謝人家?還有,他們都請你去他們家吃飯,而且不止吃了一頓,而是吃了幾頓,總歸算是打擾了他們,所以我們更得感謝蘇燃一家……”
是哦,確實應該感謝他們,林默想,確實應該感謝蘇燃。
哪怕他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幫助自己,哪怕他在心裏偷偷看不起自己甚至是嘲諷自己,可他終究還是幫了自己,還是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了,不是嗎?
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蘇燃都花費“寸金難買寸光陰”的好幾倍來幫自己學習,那自己就更沒有理由跟他生氣、故意影射他甚至是冷言冷語了。
不應該這樣對他的,否則也太白眼狼了吧。
林默覺得雖然蘇燃說話不算話是不對的,可他故意針對蘇燃把話說得難聽更不對,再加上他跟秦女士講他們鬧矛盾之前的日常生活時,他越發覺得蘇燃其實挺好的,也越發後悔。
後悔兩人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子。
林默不想跟蘇燃鬧得這麽僵,他想跟蘇燃恢複成以前的樣子,恢複成他還沒有發覺蘇燃其實不願意跟他做朋友之前的樣子,因為他很難受。
很難受很難受,所以他覺得哪怕是他先低頭也可以,可是在他放軟態度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蘇燃總是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甚至還毫不留情麵的趕自己走,他就又開始不甘心了。
糾結來糾結去,糾結到最後,林默得出了兩個字。
算了。
算了,林默心道,既然糾結不出個結果,那就不糾結了,順其自然吧。
不是有句話說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林默自嘲的想到,說不定我倆現在鬧掰了也是最好的安排呢。
“……林默,記清楚我交給你的重任了嗎?別忘了問問蘇燃。”
“嗯,再說吧。”
“我數數到時候有幾個人,可別做飯做少了。”秦女士沒顧得上自己的傻大兒到底願不願意接下這個“重任”,她現在正一門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碎碎念的“好客之道”中,“咱家三口人,他家……林默,蘇燃家幾口人?”
“啊?什麽?”林默還沒反應過來他媽為什麽忽然變成查戶口的了,就聽他媽雷厲風行的又問了一遍:“我離你這麽近你都聽不見,腦子又飛哪裏去了?我說,蘇燃家裏幾口人,他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
“哦,那咱兩家一共六個人,幸虧咱家桌子夠大,要不然……”就得席地而坐了。
“五個。”
“什麽?”這次輪到秦女士疑惑了,“什麽五個?”
林默語氣沉重而緩慢的說道:“咱們兩家,一共五個人。”
“咱們家三個人,他們家,兩個。”
秦女士終於明白過來蘇燃家庭的特殊,小心翼翼的問道:“蘇燃,他、他是……單親?”
“是。”
見秦女士沉默了,林默又提醒道:“所以如果請他跟他媽來咱家吃飯的話……”說到這兒,林默語氣一頓,他忽然想起了就他跟蘇燃兩人現在的情況,估計蘇燃都不願意來,“我是說,如果他們能來的話,媽你可千萬不要問跟他爸爸有關的事情啊。”
“知道了知道了,媽肯定不會提的。”秦女士頓時覺得自己的傻大兒其實也不是那麽傻,心思還挺細膩的嘛,還知道提醒自己注意不要提起別人的傷心事,林默都能考慮的這麽多,那她作為東道主之一兼林默他媽,肯定不能落後啊,於是秦女士就做了個決定。
秦女士臨時做了個重大決定。
“兒子你放心,媽不但不會在蘇燃他們麵前提起有關他爸爸的事,媽連你爸的事都不會提。”想了想,秦女士感覺這樣做似乎還不夠,於是又補充道,“定好時間後我得提前問問你爸,到時候如果你爸真的是巧他媽把巧兒推出了大門口——趕巧要回來的話,我就讓你爸出去避一避,他不是喜歡守護他的學校嗎?剛好他就繼續陪伴他的‘小老婆’去吧,他肯定求之不得,再說了,你看啊,你跟蘇燃,我跟他媽媽,這要是再加上你爸的話,好像顯得有些多餘哈,所以啊,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爸先在外麵待著吧……”
林默不忍心打斷秦女士那激情澎湃興致勃勃的計劃,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得低頭默默吃起了快要涼透的飯菜。
他的心裏很亂,不光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和解決跟蘇燃之間的矛盾,也因為他想起了他自己對蘇燃說了很多傷人的話,尤其是那天晚上在飯館裏的言行舉止,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
他竟然對著單親家庭的蘇燃冷言冷語,毫不留情,絲毫沒有考慮到在特殊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心靈可能更脆弱,更加忍受不了別人的惡語相向,而他當時為了出氣卻對蘇燃說話句句帶刺兒,實在是不應該。
林默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口不擇言,後悔自己出口中傷蘇燃,但他控製不了。
似乎隻要在蘇燃麵前,他就無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隻要蘇燃有一句話說不到他心裏去,他就會變得暴躁易怒,雖然過後總會後悔,但在當時,他什麽也顧不上,唯一的念頭就是,蘇燃惹他不高興了,他也必須得讓蘇燃難受。
察覺到自己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林默自嘲的笑了,他竟然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麽斤斤計較的小心眼子,真可以稱得上是“睚眥必報”了,像他這樣愛記仇的人,蘇燃願意有他這樣的朋友才怪呢。
秦女士為未來的“宴請賓客”籌劃的正起勁兒,忽然察覺到林默一聲不吭,腦子裏頓時發出了“重要人物情緒異常”的一級警報,於是趕緊閉上嘴巴,也低著頭默默扒拉起了自己碗裏的飯菜。
哎?秦女士納悶兒了,咋回事啊?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沉默不語了?難道是……
難道是因為我說得太多了,惹他心煩了?可是我說的也不是……呃,好吧,確實是有點兒多,連菜都涼透了o(╥﹏╥)o
天啦擼,難道我要在兒子心裏變成一位嘮嘮叨叨煩死人了的糟糕老媽嗎?他知道我這麽煩,那他以後還會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尋求我的幫助嗎?萬一他怕我再嘮叨個不停就什麽事情也不願意跟我說了怎麽辦?萬一……
“媽。”
(⊙_⊙)?秦女士還沒“萬一”出個下文來,就聽見林默突然叫了她一聲,叫得她是猝不及防。
秦女士手一抖,下意識的回道:“啊?”過後才反應過來,林默這語氣可能是遇到問題準備想她尋求幫助了。
果然,秦女士的直覺是對的。
在暗戳戳的準備擔任一次人生導師和即將對林默進行“傳道受業解惑”的“大業”中,秦女士聽到了她兒子沉默幾秒後終於提出的人生疑問,富有哲理,值得深思。
“媽,你有沒有當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跟人生氣吵架,吵完之後又覺得後悔的時候啊?”
秦女士一聽,就知道林默這是遇到人生難題了,既然願意向她求助,那她非常樂意扮演一下人生導師的角色來給自己的兒子傳授一些人生經驗。
知道兒子沉默並不是因為覺得他媽嘮嘮叨叨煩得很,而是在思考一個富有哲理的問題,秦女士頓時覺得心裏一鬆,之前的小糾結統統消失的一幹二淨。
因為她的憂慮沒有成真。
她沒有成為她兒子心裏嘮嘮叨叨煩死人了的“糟糕老媽”,她的兒子仍然願意在有疑問的時候選擇尋求她的幫助。
秦女士很開心,之前稍有緊繃的神經此刻也鬆了下來:“有,當然有了,你媽我又不是聖人,肯定也會生氣吵架的嘛。”隨後,秦女士為了證明林默遇到的這個問題是很常見的問題,絞盡腦汁快速捋了一遍自己從小到大所有她能想起來的且具有代表性的事例,親口講述,現身說法,以理服人,播撒“哲理”的種子,開始了她的“人生小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