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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審問

  因為昨晚隻顧喝酒,飯吃得少,天剛亮,覃光明就餓醒過來,隻覺得肚子熱辣辣的,趕緊起來找東西吃。兩碗熱粥下肚,他感覺好多了,睡意也沒了。他突然想起從三發家取回的公牛角,心想不如趁早去玉米地的棚屋把它掛上。


  不到兩公裏的山路,自行車很快就到。覃光明自己從棚屋搬出一張條凳,一個人看準方向,把兩隻牛角交叉著釘在門框上方的牆壁。


  掛好牛角,正要騎車返回,聽到有人叫他:“覃光明,你這麽早就來掛牛角了?”


  隻見劉江頭戴草帽,在一邊的地頭鏟草皮來燒土肥。莊稼人家缺肥料,就把田地旁邊的草皮鏟起來,翻開曬幹,然後混雜柴草聚攏成堆,點燃火,燒成土肥,摻入豬雞牛糞,當作有機肥料。


  覃光明看見他已經攏起兩堆大草皮,問他:“你一個人就堆起兩堆土肥啦?幹多久了?”


  “天沒亮就來,兩個鍾頭吧。”


  “全村數你最勤勞了。”


  “沒辦法,老媽身子弱,老爸忙不過來,我不做誰來幫我做呀?”


  覃光明嗬嗬逗他說:“快尋一房媳婦,就有人幫你做農活了。”


  “媳婦要找,活兒要做,不能等呀。”劉江一邊揮鏟,一邊答道。


  此時,天已大亮。白晃晃的太陽爬上天邊,附近山頭霧氣繚繞,被陽光一射,幻化出一道道光圈。


  兩人說笑間,劉江已經堆好草皮,點燃,一股濃煙直直升起,升到老高才彌散開來。


  “兩天後,草皮就燒透了,再歇兩天,等它徹底冷卸了,就可以打碎成土肥,摻入豬糞雞糞,就是上好肥料,可以混入土壤做基肥,種莊稼最好。”劉江說著,收拾泥箕鐵鏟。


  覃光明見狀,說:“你沒騎車來吧,來,搭我車,一起返回。”


  “叮鈴鈴!”自行車一路歡歌,在崎嶇的山路上跑。


  王福貴在碾房邊的樹底下整理釣鞭,聽見自行車鈴聲由村外傳來,舉頭看,一叢樹後躍出覃光明兩人。王福貴不滿地衝他們說:“天還早,你們兩個就迫不及待從鎮裏回來了?為什麽不叫我一起去?”


  車滑到王福貴身邊,覃光明車頭一轉,刹住車,說:“哪裏呢?我上棚屋掛牛角,正好遇到劉江燒草皮,就一起回來了。”


  王福貴頓了片刻,說:“叫上陶曉偉他們,我們今天往水壩尾釣魚。冬天的魚肥又壯,今天陽光暖洋洋,正是釣魚好時光。”


  覃光明聽了,逗樂起來:“耶耶耶,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們的王福貴發財變了樣,當才子了,吟起詩歌來呢。”


  劉江也笑了:“王福貴平時腦子就是靈。借用羅丹的話來說,是我們缺少發現……”


  覃光明不等他說完,騎上車去喚人。


  不一會,六個人都聚齊了。王福貴說:“我們今天到村外山路練練新車,就沿著龍溪壩尾一路往上遊釣魚。”


  陶曉偉猶豫一陣,說:“我爸我弟在村尾稻田裏踏泥漿,準備自己打磚砌新房。你們五個去釣魚吧,我要去幫忙。”


  王福貴一聽,笑哈哈說:“你一個人能幫什麽忙?今天我們一起去釣魚。年前大家都不忙,明後幾天。我們五個人齊力幫你踏泥打磚。怎麽樣?”


  陶曉偉沉吟不出聲,劉江過來攬住他肩膀,說:“剛賣出倒掛金鍾,我們大家高興,一起玩玩吧,去釣魚。回頭我們再幫助你家打牆砌磚,起個漂亮房子。”


  王福貴提出一個建議:“我們帶上幹糧,往上遊遠地方一路遊玩,哪裏有魚就在哪裏釣魚。你們看如何?”


  張旺覃光明齊聲讚成,劉江也說好。


  一班人各自回家備幹糧。不到半個鍾頭,他們集中到村頭,騎著自行車,吹著口哨,前呼後應,一路往龍溪水壩進發。先在壩尾下釣竿釣魚,後來一路尋往上遊,找深水處下釣。


  這邊張興派出的人找不到張旺他們。有人說:“上午他們六個人還在村頭聚首,鬼鬼祟祟的,中午飯後就不見人了。估計又跑去哪個地方踩點了。”


  有個村民說:“我看到他們在壩尾蓄水池那一帶玩樂,好像在釣魚呢。”


  一個頭發花白的大爺說:“我不信這班青年會做出什麽傻事來,你們看看嘛,咱村的自來水不就是他們出點子接通起來的嗎?我看不出他們有什麽壞心腸。”


  “對,這班青年除了幹活沒有我們老輩人賣力外,沒見他們做過什麽壞事呀?”


  “世道變了,外麵偷竊、走私、販毒、拐賣孩子都有,誰敢保證他們不沾葷呢?”


  不少人聽說新老村長要審問張旺王福貴他們,聚在張學問家門口探究竟,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


  張學問因為生氣,臉色鐵青,低沉著聲音說:“我難道願意相信他們犯事嗎?可事實明擺著,牛都偷來殺了,賊膽太大了。”


  張興一肚子氣,說:“我親眼看見牛角了,掛在覃光明棚屋,痕跡嶄新,不是他們偷牛還會有誰去偷牛?”


  聽了爺孫兩人的話,很多人不得不相信,這班青年人真犯什麽事了。村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很多人圍聚在張興家等看結果。


  張興看大家焦急的樣子,心裏想:這麽等下去不是辦法,再說,大家聚在這裏耽誤農活,影響也不好。他清清嗓門,說:“大夥先回家,該幹嘛就幹嘛,不要在這裏白耗著。相信我們村民小組一定弄個水落石出。”說完,他布置人各處留意,等張旺他們一出現,就把他們帶到張家堂屋,同時通知老村長和村民小組幾位成員,一起來審問。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隨著一陣清亮的自行車鈴聲,王福貴等六個人才嘰嘰喳喳有說有笑回到村頭。王福富見他們回來,趕緊讓媳婦打著手電去通知老村長和村民小組的覃二爺李四叔,自己上前穩住六人,簡單盤問幾句,拖延一點時間,然後把他們帶往張家。


  走進張家堂屋,正座端坐著老村長,張學問和張興一臉嚴肅各坐一旁,氣氛凝重。張旺剛要張嘴說話,張學問以手示意他別做聲,指指一邊的條凳讓他們坐下。王福貴見狀衝口就問:“出什麽事啦?”老村長繃著臉,用手朝他連壓兩下,也不出聲,示意他別說話。屋裏氣氛變得緊致,大家表情沉重,沒有一個人出聲。


  一會兒,覃二爺、李四叔腳步匆匆跨進堂屋,帶來一股寒風。連帶張興,王福富和老村長,村民小組五個成員到齊了。老村長向張興努努嘴。張興清咳一聲,語氣沉重,說:“今晚我們蓮花村村民小組帶上爺爺連夜召開擴大會議,專門審問張旺王福富陶曉偉劉江覃光明覃光亮六人偷竊案件。現在所有相關人員都已經到場……”


  “什麽什麽?偷竊?”王福貴尖聲叫起來。


  “我們什麽時候偷竊?”張旺也莫名其妙地問。


  “你們說我們偷竊?一定弄錯了!”陶曉偉一臉不解。


  “大膽!還不承認?”張學問氣憤地一拍桌子,聲音威嚴。屋子裏靜下來。


  王福貴滿臉驚奇:“可是,我們沒有偷什麽東西呀?”轉頭看一輪自己的夥伴。大家紛紛點頭,說:“我們沒有偷東西。”


  張興冷靜下來,心想這事隻能從頭問起,於是他緩緩地說:“我倒要問你們,一天連買五輛新自行車,去哪裏要這麽多錢?”


  張旺急著大聲說道:“大哥,我跟爺爺說過了,我們挖遍公婆山的金鍾根,賺了一筆錢,足夠每個買自行車,還有不少剩餘呢。不信,你問爺爺呀。”


  王福貴接著說:“哦,原來你們懷疑我們買自行車的錢來路不正。我跟你們講,那是我們六個人足足花一個月時間挖金鍾根,賣了賺來的錢……”


  “啪!”還沒等他說完,一聲響,張學問氣得站起身,猛拍旁邊的桌子,憤怒地罵起來:“還敢騙人?你們串通一氣,騙人?金鍾根藥材能買幾個錢?我挖一年金鍾根,從來沒有賺夠一百塊。你們還騙人說,你們賺了一千多塊錢,這這麽可能?明擺著是騙人。老實說,他們偷什麽東西換的錢?”


  劉江耿直,見村裏人誤會,急著說:“爺爺,真是買金鍾根賺的錢,我們不騙你。”


  張興看到他們頑固,不肯認錯,厲聲問覃光明:“覃光明,你家玉米地的棚屋什麽時候掛上牛角?”


  覃光明連忙答道:“大哥,是我今早釘上去的,成交叉形狀,就是為了辟邪。”


  張興點點頭:“這就對了,你老實說,牛角從哪裏來?是不是河灣村老徐頭家的牯牛?”


  覃光明見他問得奇怪,說:“什麽河灣村老徐頭?我聽不懂。我掛的牛角是三發家公牛的角。”


  張興惱怒了:“什麽?你還抵賴?今早河灣村老徐追蹤牛腳印追到我們蓮花村來了,他家的牯牛今早不見了,就是被你們昨晚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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