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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鬧婚(一)

  王福貴嗬嗬傻笑,低頭鏟垃圾。大妞見他不吭聲,問道:“阿貴,他們說,你在省城買了很多東西回來。你給咱們說說,省城怎麽樣?”


  王福貴一聽,來精神了:“嗨!那還用說?省城可熱鬧了,天天人山人海,車水馬龍,最繁華。特別是騎自行車的人,技術真厲害,可讓人佩服了。整條大街,自行車就像潮水湧來一樣,川流不息。你要是想從大街的這邊穿過那邊,是萬萬行不通的,自行車就如流水一般把你包裹在街道中央,一步都不敢動。”


  曉偉見他賣弄,說:“二姐,王福貴最愛吹噓,你別聽他亂吹。”


  二妞聽得入迷,不解地問:“那行人不幹著急嗎?他們怎樣穿過大街?”


  王福貴故意賣弄:“你說呢?大街都是來來往往的自行車流,潮水一樣,怎麽過呢?”


  二妞天真地笑笑,說:“莫非有橫穿大街的船隻?”


  王福貴笑了:“怎麽可能?你再想想。”


  二妞搖搖頭,等著他回答。


  王福貴得意地說:“所以說,不出門,不知道世界大。省城大街十字路口建有天橋,行人就從天橋上經過。以後你定親了,你就不要二姐夫那麽多彩禮錢,就讓他帶你去旅遊,去大城市遊玩,你的眼界就寬了。”


  二妞眼裏閃著光,向往地說:“對呀,這樣就不需要備豐厚的彩禮,又可以玩大世界。”


  大妞在一旁看她的傻樣,潑冷水道:“想得美?不要彩禮,拿什麽置嫁妝?出去遊玩大世界能飽嗎?”


  “我跟你又不一樣,人家隻娶人,一定要嫁妝嗎?”二妞怪大姐打斷自己美美的幻想,白了她一句。


  大妞不服氣:“哼!到出嫁的時候你知道!是彩禮重要,還是遊玩重要?”


  王福貴見姐妹較真,忙打圓場道:“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彩禮也好,旅遊也好,就看各個人樂意。”


  鍾家新郎官派人送來了一批豬肉、糖果、煙酒、大米和糍粑等物品,讓陶家置辦喜宴。按照當地慣例,陶軍紅和二嫂已經提前捎話給親戚好友,頭一晚就辦起十幾桌晚飯,招待先晚來宿的貴客。有幸先晚來宿的貴客都是陶家的至親好友,包括二嫂娘家的一派近親,陶曉偉姑媽家表親,以及兩個家長深交的老同好友。這批貴賓頭天晚上就來陶家共進晚飯,喜迎吉時;連帶本村宗親好友,這天晚飯,陶家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擺開二十多桌晚宴,熱鬧非凡。客人個個喜上眉梢,說著吉慶如意的好話,提前祝福新人同結連理,百年合好。


  晚宴氣氛熱烈,場麵喜慶喧鬧。陶軍紅被一輪又一輪至親好友圍住,熱烈敬酒。他滿臉堆笑,一一回敬客人,熱情款待,不敢怠慢。


  “陶軍紅,大妞明天就出嫁,大喜日子,你今天不喝醉是不行了。”


  “要不了兩年,陶軍紅就要升級,當外公了。”


  “一嫁一娶,大妞嫁出去,二妞也快了。陶家什麽時候給曉偉討媳婦呀?這樣,陶軍紅連跳三級,當了外公當爺爺。”


  酒場上的話都是逗樂的話,陶軍紅喝得有點糊塗,隻會點頭說好。四下酒桌各自高聲談笑,敬酒勸酒,劃拳猜碼,歡天喜地,熱鬧得很。


  大妞身穿一件紅色上衣,花格圖案,套一條黑色的筆挺褲子,頭插一朵紅花,打扮得漂亮出眾。她被女伴逼著喝了不少酒,臉色潮紅,神采奕奕。


  晚宴從下午開始,此時,太陽已經墜落山頭,晚霞映紅了半邊天。陶曉偉看看幽藍幽藍的天空,光線暗淡下來。他用木梯架在屋簷下,拉上幾盞大號燈泡,屋裏院外一片亮堂。賓客置身滿屋的光亮裏,更加興奮。一夥親友喝得開心,趁著酒興,幾個青年人哄鬧著對起山歌來。


  一個男青年快樂地唱道:

  月頭一出照牆來

  不知阿妹趕早來。


  曉得阿妹趕早來,

  我就騎馬扛轎來。


  一個女青年用頭巾蒙臉,緩緩對答:


  月頭一出照牆來,


  不知哥哥趕早來。


  懂得哥哥趕得早,

  敲鑼打鼓新郎來。


  另一個男客人壯著膽唱道:

  遠望小妹白又嫩,

  想死多少青年人,

  多少活人想死掉,

  多少死人想還魂。


  女客嬌滴滴對唱起來:

  望見阿哥高又帥,

  阿妹心裏堵得慌。


  什麽時候拉哥手,


  不旺阿妹活一場。


  周圍喝酒聊天的賓客聽到有人唱起山歌,紛紛圍攏過來,大家興高采烈地看熱鬧。人們羨慕地看著對歌的男女,興致勃勃地欣賞山歌,交頭接耳談論著自己的理解。


  這邊餐桌唱起了開頭,屋裏的氣氛迅速推向高潮。一班女伴笑嘻嘻簇擁著新娘回進臥房,一群男青年喜笑顏開地追上來。幾個大膽的女客堵在門口,扔下話,誰對贏山歌就放進房裏喝茶吃糖。


  幾個男客無奈駐足,冥思苦想。其中兩人低語交流對歌詞語,雙方點頭讚許後,兩個男客首先唱起了清音男聲二重唱:

  唱隻山歌給妹聽,

  山歌好比江水請。


  隻要阿妹有心意,

  這邊唱來那邊回。


  歌聲清晰,節奏配合一致,情真意切。周圍賓客聽了,個個點頭稱讚,都說好。屋裏的姑娘一陣輕聲議論,一對女伴走上前來,啟動嬌唇,對唱起來:

  唱隻山歌給哥聽,

  歌聲賽過百靈音。


  隻要哥哥有本事,

  那山唱來這山聽。


  門外兩人又小聲討論起來,統一唱詞和曲調,眉開眼笑地對答:

  阿妹對麵聽我講,

  打田收稻我最行。


  要是阿妹心疼哥,

  明年牽手割稻禾。


  女伴聽了,大家趕緊商量,很快一個主意閃過腦海,又一對姑娘走出人群,清亮地問唱道:


  阿妹聽了心開懷,

  還請阿哥對上來。


  什麽有咀不講話,

  什麽無嘴叫喳喳?


  那兩個最早對歌的男青年一時答不上,旁邊一對穿白襯衣的男客搶先應答:


  阿妹心靈又手巧,

  歌聲唱得真美妙。


  觀音有咀不講話,

  銅鑼無嘴鬧喳喳。


  屋裏的女客緊接著唱出問答:


  唱隻添來唱隻添,

  唱到哥哥心發癲。


  什麽有腳不走路,


  什麽無腳進萬家?

  兩個穿一身白襯衣的客人一聽做出家門,對視一笑,心花怒放地唱起來,歌聲嘹亮深情:

  阿哥有心妹有意,

  唱到花好月光圓。


  板凳有腳不走路,

  銅錢無腳走萬家。


  四下賓客聽了,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堵在新娘門口的女伴笑嘻嘻閃到一邊,讓出一條通道。兩個對唱的男客一見滿桌菜肴,連忙停住手腳,爭取做更多開腿,喜眉笑眼闖進新娘裏屋。一進裏屋,就被一班歡天喜地的伴娘圍住,女伴們一邊歡呼,一邊簇擁著兩人,興奮地給勝利闖關的英雄敬茶,遞糖。


  屋外的一夥青年人羨慕不已,摩拳擦掌,接著下一輪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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