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會是她的阻礙
沈黛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溫靜嫻會是在那樣令她揪心的場合下。
抱著小葡萄一臉慈愛，不停的逗弄著，溫靜嫻談著沈緋和聶容崢的婚禮細節，滿臉的喜氣。
而坐在她身板的沈緋，亦是被幸福滋養的模樣。
聽著她們的談笑，沈黛的腳步已經有些局促，思忖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靠近她們。
“沈黛小姐，你下來了。”
樓下伺候在旁邊的傭人倒是第一個看到沈黛，立刻變了臉色，開口說道。
聽得這話，溫靜嫻臉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是回過頭去看沈黛。
隻是這一看，她立刻就呆住了。
曾經那雙靈動的眸子，如今像是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精致的臉也消瘦不已，是一種沒有生氣的蒼白，如今的沈黛經曆過多少痛苦，才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溫靜嫻掛在臉上的笑，再如何也不能出現了。
見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沈黛再也沒有辦法裝隱形，抿抿唇，她走了下來。
在她們身邊坐下，沈黛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們。
但瞬間，由於她的出現，剛才還融洽的氣氛就冷了下來。
“姐姐，昨晚沒有睡好嗎？看著臉色不太好。”沈緋擺出了一副女主人的架勢，跟著又道：“你身子還沒有養好，要不……我讓下人給你燉些補血氣的湯水？哎呀，說起來，之前我受傷，容崢派人天天給我燉那些湯，雖然喝得膩死了，但效果還是不錯的。”
嗯了一聲，沈黛也沒說好與不好。
“婚禮定在七月，可我發現最近腰粗了一些，接下來得下點兒功夫，不然都穿不進那件定製的婚紗了。”
突然的，沈緋轉了話題，一邊說著，手卻是抬起，似乎是不經意的撩了撩頭發。
恰好坐在她身側的沈黛能看到她撩起的頭發下，白皙脖子處有一點淡紅色的痕跡。
雖然隻是看了一眼，可沈黛還是清楚那是怎麽來的。
那一夜，她見過了沈緋和聶容崢之間的情趣，他們又是未婚夫妻，做了那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可心裏清楚，沈黛仍是緊了緊拳頭。
“姐姐，你說……到時候宴會上該配上什麽花合適？我最喜歡紅玫瑰了，可是容崢像是不喜歡。你了解他，要不你告訴我，他喜歡什麽？”
沈緋歡快的說著，更是靠近了沈黛。
而沈緋脖子上的紅痕，就更加清晰的出現在沈黛的眼前。
不僅如此，忽而，沈黛又看到沈緋微微露出的心口的地方，亦是有了那麽一抹痕跡。
腦子裏轟然一聲，沈黛隻覺得呼吸急促、
最終，她渾身輕顫著，勉強的說道：“……我有些餓了，去餐廳吃些東西。”
在她們當中，沈黛就像是突然闖入的陌生人，來到了不該屬於她的國度。
抱著小葡萄的溫靜嫻剛想開口挽留，可是看著站起來的沈黛，又看了眼一直警告地看著她的沈緋，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望著沈黛離去的背影，沈緋支開了傭人，偏頭看向了溫靜嫻：“怎麽？看到大女兒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心疼了？當年我出事的時候，可沒見你這樣。”
“……你那是不知檢點，能和你姐姐一樣？”溫靜嫻沒好氣的說著，眼神冷冷的看著沈緋：“你得到的，原本都該是你姐姐的。憑這一點，你就不能對她好一些？”
沈緋聽著，就像是聽了個十足的笑話一樣，她嗬嗬的笑著，眼神輕蔑：“我可憐她？誰可憐我？我得到的一切不是她讓給我，是我自己拚盡全力得來的。媽，如果你還想過你的好日子，就別惹我。要擺出一副慈母的樣子，關心我和沈黛，這還真不行。”
“你姐姐都那樣了，你怎麽能這麽狠？”
“她死了嗎？好好的活著，你擔心個什麽？你放心，隻要我和容崢婚禮結束，我一秒鍾都不願意多留她。”
沈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嫌棄和厭惡並不遮掩。
溫靜嫻看著，心頭還是疼的。
倏然，她就站了起來，把小葡萄塞到沈緋的懷裏。
“你費盡心機得到的兒子，自個兒好好寶貝著吧！”
說完，便朝著沈黛的方向尋去。
並不在意溫靜嫻的態度，沈緋低頭看著砸巴著嘴的小葡萄，眼底閃過涼意：“是費盡心機得來的兒子，可等我有了容崢的孩子，也就沒什麽用了。”
……
說是去餐廳，沈黛卻是往花園的方向走去。
大口的呼吸著，在耀目的陽光下，她冰涼的身體暫時能得到一些暖意。
“黛黛，你過得好嗎？”
她身後，追來的溫靜嫻猶豫著問道。
這話聽來，讓沈黛覺得有些可笑。
緩緩的她轉過身，看著一臉擔憂的溫靜嫻，沈黛輕聲道：“您回海城，多久了？”
這一問，倒是難住了溫靜嫻。
沈黛出事前她就已經回來了，可真話不能說，她也不願意和沈黛撒謊。
“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溫靜嫻岔開話題，不過話語間的心疼是真的。
搖搖頭，沈黛見她不回答，隻是輕輕一笑，這笑裏有著說不盡的酸楚：“媽，你知道嗎？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心頓時像是被一隻有力的手攥住，溫靜嫻急切的上前，想要說什麽，可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沈緋有了孩子，又即將和聶容崢舉行婚禮，你替她操心和高興，是應該的。”沈黛的心酸從不輕易說出來，對著溫靜嫻，她也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那麽一句，自己成了個笑話。
而後，見溫靜嫻不答話，沈黛又道：“隻要這是你們想要的就好。”
“黛黛，你不用這麽懂事。”她越是這麽說，溫靜嫻就越是揪心，越是喘不上氣。
不願意再多說，沈黛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
看著沈黛這樣，溫靜嫻哪裏還能再視若無睹。
她生的女兒，她了解。
“你的性子像你的父親，有什麽難處從來都不願意跟人說。”溫靜嫻說著，臉上有了堅決的表情，她心頭一橫，已經有了主意：“黛黛，你願意重新開始嗎？”
聽溫靜嫻這麽說，沈黛頗為疑惑的望著她。
“說起來，是沈緋對不起你，明明聶容崢……可孩子，事已至此，就讓這個男人和這些事情過去吧！”溫靜嫻說著，她上前一把握住了沈黛冰涼的手：“別再沉溺在過去了，媽替你找一個真正能照顧你，愛護你一輩子的人好不好？”
這下，沈黛總算是聽明白溫靜嫻話裏的意思。
她嘴角的笑霎時間隱去了，眼底藏著的情緒讓人看不分明。
“你的一個女兒嫁給了聶容崢，你還覺得不夠嗎？”沈黛冷然的說著，眼裏已經不帶任何感情。
聽了這話，溫靜嫻一怔，趕忙解釋：“我怎麽會這麽想？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是希望你們都好，找到好的歸宿，能幸福的過一生。”
“不用了，我暫時還不願意談這些事情。”說著，沈黛咬了咬唇，又道：“如果是沈緋不願意我繼續留下來，我會想辦法離開。”
“不是這個意思……”
“她的心思，我懂。”
打斷了溫靜嫻的話，沈黛深吸了口氣，眼底平靜無波，沒有任何的情緒了。
她深深凝望了溫靜嫻一眼，說道：“關於爸爸的治療，這些年來都是用的聶容崢的錢？”
霎時間，溫靜嫻都沒有反應過來，聽著沈黛這麽說，她一時語塞。
“你不該和聶容崢一起瞞著我，而且……這些日子來，爸爸到底去了哪裏？”眉目清冷，沈黛不容溫靜嫻再有任何回避。
八年前的一場車禍，沈卿搶救了四個小時後，雖然救回來一條命，可就此成了植物人。
沈黛遭遇了魏啟振那件事後，便是再沒有見過沈卿。
如今，人在哪裏，情況到底如何了，沈黛都一概不知。
回視著沈黛，溫靜嫻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的開口說道：“寧城，你父親的老家。我想，他也是希望能回到從小長大的地方。他昏睡了這麽多年，黛黛……你也該體諒我的不易。要照顧一個植物人，並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何況，你父親的情況遠不是那麽簡單的。如果每天不治療，那他……”
溫靜嫻說著，情緒有些激動起來，眼裏也有了點點的水光。
沈黛見狀，亦是隻能默然。
當然，她是明白其中艱辛。
“我很想他。”
對沈卿，沈黛有說不完的話，但話到嘴邊，也隻能說出這麽一句。
“……我知道。”
點頭，溫靜嫻看起來很體貼的說。
可沈黛卻是突然的把手從溫靜嫻的手裏抽出來，看著她一臉關切的樣子，表情淡淡的說：“你不知道。雖然爸爸昏睡著，可我清楚，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了解我，關心我的，隻有他。”
說完，沈黛作勢就要走。
可想了想，到底她還是轉過頭，看著臉色驟然難看的溫靜嫻，輕聲說道：“請你告訴沈緋，我再也不會是她的阻礙，讓她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