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願意嗎
沈緋的後事辦好後，沈黛執意一個人去處理沈卿的後事。
接連兩個人親人離世，聶容崢擔心沈黛承受不了。
可沈黛卻是極為平靜的處理著這些事情。
機場，看著快要去辦理登機的沈黛，聶容崢麵色深沉。
“確定不需要我陪你去？”
聶容崢深知沈卿在沈黛心目中的分量。
見到了沈卿，他不知道她會有何種反應。
看著麵露擔心的聶容崢，沈黛卻是淡淡的笑了笑，隻是這個笑意沒能深達眼底，看著很是敷衍。
“不敢麵對但也要麵對。就讓我自己去吧，我想好好的和爸爸說再見。”沈黛說得很懇切。
一邊，她將手搭在了聶容崢的手裏。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情。到了今天，我格外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手被聶容崢緊緊握著，沈黛向他投去一個笑。
另一隻手摩挲著沈黛清瘦的臉頰，聶容崢心疼的說：“不想笑就不用笑，在我麵前，你不需要裝作堅強。”
“好，我知道。”
點點頭，眸子波瀾不驚的她忽而想到了什麽，說道：“聶容崢……我走之前，你能抱抱我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帶了些小委屈。
而聶容崢自然樂意。
片刻後，他用力的把沈黛抱住。
雙臂緊緊攬住沈黛的腰，聶容崢的動作又帶著無限的柔情，瞧著如同對待一件精美的瓷器，根本不敢慢待了。
而在他懷裏的沈黛嘴角亦是帶了笑，看著像是享受熱戀的女人一樣。
片刻後，笑得歡喜的沈黛用餘光掃了眼不遠處的一個人。
那人看著長相普通，拿著一本雜誌，時不時的眼睛瞟向他們。
接著，相擁了一會兒，沈黛才略帶羞澀的掙脫了聶容崢的懷抱。
“那我先走了。”
小聲的，沈黛說道。
手輕輕的撫摸著沈黛柔軟的發，聶容崢亦是溫柔的說：“早點回來，我等你。”
猶如結婚多年的夫妻，妻子要出行，丈夫溫情囑咐一般。
他們兩個人眼神的交匯，動作的自然，看著分外和諧。
最後，沈黛衝他擺擺手，轉身去辦理值機。
而聶容崢在她轉身的瞬間，亦是轉頭看向了身側的方向。
當然，他也看到了那人，隻是片刻後他收回了目光，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聶容崢直至沈黛所乘的飛機起飛後才離開機場。
待他剛上車，坐在副駕駛座的助理就麵露擔憂的看著他，說道：“剛才好像有記者跟到了機場，應該是拍到了一些照片。聶總，我們是不是要聯係一下？”
拿起了平板，聶容崢低頭看起了文件，聽罷，麵上表情淡淡的：“不必。”
“……不理會真的好嗎？前幾天的風波還沒有過去，要是您和沈小姐的照片散布出去，怕是會有不好的影響。”助理忐忑著說著。
他也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聶容崢不願處理這件事。
明明現在外界對他的揣測頗多，再是有不好的流言，那隻能是加劇了事件的嚴重性。
隻是，助理說了這話後，聶容崢便再也沒有回答。
看著他置若罔聞的樣子，助理也是無奈。
他也不明白，向來決策英明的聶容崢，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跟著，聶容崢想起什麽，抬頭問道：”聶霈如今怎麽樣了？”
“早上才確認過，他一直被羈押著，接下來就是等待案件的審理。”
助理如實匯報道。
誰也沒想到，之前野心勃勃回濱城的聶霈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知曉其中緣由的人都不得不感慨，聶容崢的手段強硬高明，走到今天，他亦是有實力。
“整理好所有相關的資料，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派專人跟進，我要這件事處理得越快越好。”
“明白。”
點頭，助理恭敬的回答。
不過片刻後，他想到了什麽，雖然有些猶豫，還是和聶容崢說道：“聶總，得到消息，一個小時謙夫人去探視了聶霈。”
聽罷，聶容崢絲毫不覺得意外，他輕笑了一聲：“無妨。不過夫人那兒派人繼續盯著，事無巨細，都要告訴我。”
“是。”
……
已經是階下囚的聶霈不過幾天時間，頭上的花白就添了許多。
早就沒了之前的風度翩翩，這會兒的他瞧著就如同蒼老的小老頭一般。
保養得宜，仍舊看著年輕的楚蔓隔著玻璃看著他，臉上盡是譏嘲。
“怎麽？來看我笑話的？”就算落到如此地步，聶霈的氣勢也不曾落過下風。
聽罷，楚蔓挑了挑眉：“怎麽會？不過是很久沒跟你好好聊聊，我來敘敘舊而已。畢竟，我和你也是夫妻一場，見你落了難，也該來看看你。”
“蛇蠍毒婦。”寒笑，聶霈厭惡的瞪了她一眼。
絲毫不在意，楚蔓上下打量著他，嘖嘖了兩聲，又說：“看著你被拘留的日子不好過啊！是不是缺什麽啊？要不要我讓人給你送點什麽？瞧瞧你，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竟是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楚蔓，你若是來看我笑話的，你也看了，又何必假惺惺的說這些。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麽看不上你嗎？就是你假仁假義的樣子讓我看著惡心，好好的聶家夫人不做，非要和我爭權？你憑什麽和我爭？我才是聶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你和那個什麽聶容崢算個什麽東西？”說著，聶霈明顯的動了氣，跟著又道：“你也是手段卑鄙，為了分權，居然在外頭隨隨便便找了個孩子來冒充是我的兒子。楚蔓，要不是你的肚子不能生養，我倒是真的懷疑，那聶容崢是不是你外頭亂搞，和別的男人生的孽種。”
聶霈的話惡毒又招人生氣，可楚蔓聽著，卻是不以為意。
“破口大罵的往往是失敗者最後的掙紮，我不同你計較。不過，成王敗寇，你不得不承認，最後還是我贏了。”楚蔓說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微微揚起了頭。
跟著，她又說：“沒有孩子又如何？我靠著自己，不是也走到現在了。反倒是你，輸得一敗塗地，而今也隻能跟我逞一點口舌之快。”
她忍耐了這麽多年，為的就是今天。
看著聶霈入獄，再也翻不出任何風浪，她將聶氏牢牢攥在手裏，無人能撼動她，她等待了這麽多年，也總算是等到了。
“你贏了？真的嗎？為了打敗我，你成就了一個聶容崢。如今，你不會覺得他棘手嗎？瞧著這個小子，怕不是能讓你隨意拿捏的棋子。現在看，你是贏了我。可你小心些，別被一直養著的乖老虎，咬了脖子。如果真到了那天，怕就不隻是傷筋動骨了。”
雖然聶霈這話滿是敵意，可也說得不無道理。
聶容崢能走到今天，除了有她，更多的是憑著自己。
當然清楚一不小心就會翻了船，楚蔓的臉色微微變了。
“那也就不是你能操心的事兒了。”
見狀，聶霈哈哈大笑起來。
“我還真以為你們母子情深呢，原來也都各懷鬼胎啊！楚蔓，我在那小子那裏栽了跟頭，我也等你哪天如此。”
“……休想。”
沒了方才的得意，楚蔓臉色帶了狠意，她緊緊的盯著聶霈：“沒看到你現在的處境嗎？我和你鬥了十幾年，終究還是我得到了一切。”
聶霈聽著，亦是冷笑：“還沒到最後，可別輕易下結論。”
“都這樣了，你還以為你有翻盤的機會？”
“不試試怎麽知道？”
“癡人說夢。”
楚蔓已經不願意和他多說，臉色難看著已經站了起來。
低頭，看了眼已經不構成威脅的聶霈，驟然間，楚蔓的心頭湧起一絲悲涼的情緒。
“爭了這麽久，也沒覺得多有意思。“
最後，瞥了他一眼，楚蔓眉目清冷的走了。
她的身姿多年來都未曾變過，隻是腳步沒了往日的淩厲。
有了聶容崢，楚蔓的日子是過得悠閑了不少。
看著她離去，聶霈一時間也不是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兒。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怎麽突然跟娘們兒一樣矯情了。
“楚蔓啊，我鬥不過你，可有人能對付你。”
長歎了口氣，聶霈嗬嗬的笑了起來。
隻要想到接下來的楚蔓的麻煩，他就竊喜。
鬥了這麽多年，終於有人可以找楚蔓的晦氣，聶霈如何不高興？
……
在殯儀館外的空地角落站了許久，沈黛一直躊躇著，不進去。
天陰鬱著，暗暗湧動著的烏雲，像是要醞釀一場暴雨。
時不時刮起的大風令人心頭更是不安定。
而沈黛這會兒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這些上麵。
她總是僥幸的想著，在沒真正見到沈卿那刻，也許自己得到的消息就是假的。
也許這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場荒誕的夢，夢醒了，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可是，就算再自欺欺人，也有麵對現實的那刻。
沈黛偷偷的在包裏藏了一小瓶白酒，她緊張地拿了出來，在打開瓶蓋的時候，手都是哆嗦的。
連著喝了好幾口，暗暗的告訴自己可以，她才終於深呼吸著，往裏麵走去。
可當她真的看到渾身透著冰冷的沈卿時，她的心仍是被重重的擊打了一下。
幾乎是片刻的功夫，她就已經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雙腿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沈黛踉蹌著，後來根本就沒辦法走路了。
之後，便是看著她靠在牆邊，蜷縮著痛哭了起來。
這些日子來，沈黛一直表現得很鎮定，她有條不紊的處理親人的身後事，看著已然是接受了一切。
可此刻，她所有的偽裝盡數瓦解。
根本無法再去看一眼，也無法去接受這一切。
“明明我走之前都好好的，不是說好了嗎？等我回來，就帶你走……怎麽就這樣了呢？”
低喃著，沈黛緊閉著眼，不願意相信……
再一次進去，已經過了許久。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是見了太多這種場麵，都沒有什麽表情的看著。
不過，瞧著沈黛肉柔柔弱弱的一個人來，也沒有催促，就等著她。
“聽醫生說，你是突發的心梗，走的時候沒有什麽痛苦。”
低頭，看著沈卿透著青灰色的臉，沈黛小聲的說著。
“也許，這樣也算解脫？比起接下來的日子隻能一動不動的躺著，就這麽走了，也算是好的？”
苦笑了一聲，沈卿說著，卻還是忍不住又掉了淚。
“可你和沈緋也真是心狠，就這麽拋下一切走了。以後，我就沒有親人了。可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一邊說著，沈黛將一朵扶朗花放到了沈卿的手旁，跟著就聽她又小聲的說：“那些害你的人還沒受到懲罰，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比他們活得更好。”
說著，眼底滿是狠厲的沈黛暗暗咬了咬唇：“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人出生後要經曆過重重波折，可真要去了，也就是那麽一瞬。
等沈黛捧著沈卿的骨灰離開時，外頭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
像是應和著她的心情一般。
站在走廊旁，沈黛緊緊的捧著木盒，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忽而，她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不用多想，沈黛就知道是誰。
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她抬頭看了看簌簌的大雨，根本不理會。
而包裏的手機響了幾聲後便沒了聲音，片刻後又響了起來。
就這般，十幾次後，沈黛抿抿唇才拿出了手機，接起。
“都好了嗎？”
那頭，聶容崢的語氣溫和，說話也透著小心。
自然是知道沈黛今天要做些什麽，聶容崢心頭始終不安忐忑著。
打了這麽久的電話，見她終於接了，他一顆心才得以放下。
嗯了一聲，沈黛算是回答。
並不因沈黛態度而惱怒，聶容崢反倒更加溫柔。”要不然，我去接你？“
並不是一時興起，聶容崢所說便有所思。
下一秒隻要沈黛應一聲，他就能馬上過去。
可是聽他這麽說，沈黛隻是輕笑了一聲：“聶先生向來恪盡職守，怎麽現在動不動就要偷懶了？”
並不陪著沈黛打哈哈，聶容崢分外認真的說：“我過去，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