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茫然的心
……
“抱歉，請讓一讓！”
禮貌的話語中充斥著掩蓋不住的焦急。
這是這家醫院中常見但又不常見的情景。
一個白大褂的老醫生在前麵開路，後麵的三個醫生和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正在推著剛從救護車上轉移到這家醫院的轉運床，是的，很常見，這是一次急救。
但是轉運床上的病人就不是那麽常見了。
這是一個年紀六歲左右的男孩，一頭紅發，但發尖是白色，他的腿上還纏著繃帶。此時他正是這轉運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
暢通無阻的道路上，轉運床很順利地被推進了手術室，在大門關上那一刻，上麵的指示燈也亮了。
「士郎，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村正靠在牆上喘息著，汗水已經浸濕了他的後背，但是他的心思依舊牽掛在裏麵的男孩身上。
此時他的內心，隻剩下了自責。
幾個時前，他和千子沉浸在女兒美遊恢複的喜悅之中，並沒有發現士郎的離開。
而在千子帶美遊去進行最後的檢查時，他才想起不見身影的士郎，於是開始尋找起來，打算順便告訴士郎，今轉院的事情——根治士郎的腿傷。
然後，發現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士郎。
背靠牆壁的村正緩緩蹲下身子，沉浸在撲麵而來的自責當中，意料之外的是，手術很快就結束了。
……
“令郎昏迷的原因，應該是在那個事件最危險的時候覺醒了【個性】，接著身體被一些能量用暴力的方式衝擊了，最後在透支受傷的身體的情況下進行了他能做到的最極限的保護……”
到這裏，醫生的話頓了頓，看著麵無表情的男人，繼續道。
“再加上他心裏的過度自責，還有整拖著沒完全恢複還打著石膏的腿跟在自己妹妹後麵將近一個月，現在內心以徹底崩潰的形式放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壓抑著的壓力一下子壓垮了這個孩子，所以才導致昏迷不醒。”
“這樣……啊……”
醫生瞥了一眼男人默默握緊的拳頭，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靜養就好，不過，多久才能醒來我就不知道了……”醫生站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歎了口氣，勸道，“我知道你自責，但這並不完全是你的責任，這也是……這個孩子自己的選擇啊！”
“他是個好孩子，在我把他從死神手裏拉回來的時候我就這樣覺得了，”和男人對話的人正是幾個月前救治士郎的醫生，而轉院，也是轉到了這家醫院，“村正，叔叔勸你一句，再怎麽，那個孩子也是你……唉，好好想想吧！”
醫生離開了房間，留下了村正一人，安靜了好一陣子。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啊……”村正的眼裏充斥著迷茫與自責，他彎著腰，用難以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就是因為一清二楚，才不知道……”
「正是因為一清二楚自己的罪行，才不知道，應該怎麽得到對方的救贖。」
那時的他決定收養士郎，何嚐不是他的一次“嚐試”呢？
嚐試，獲得救贖……
房間外麵，隱隱約約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
「哥哥該不會就這樣消失不見吧……」
最近少女的內心開始常常浮現如此的恐懼感，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思念的家人了。
哥哥轉院了，為了更好的照顧他，父親同意了從總部發配到分部的濫用權力的處罰——分部所在的地方正是醫院的附近。
從那以後，父母便開始分居了，不過他們也時常會進行家庭聚餐。每次家庭聚餐時，她都隻看到一個人過來的父親。
即使心裏很難受，但是她還是從五年前開始就盡量不再哭泣。
“變得堅強，才能贖罪。”
少女是這樣下決心的，也是這樣做的，但是過了五年，她卻依然沒有見到他。
難以壓抑的內心驅使她根據家庭聚餐聽到的信息來到了這裏，見到了五年沒有見到的士郎。
這是一個【懲罰】，是父母所不知道的懲罰，也是她不能將眼前的少年稱呼為【哥哥】的懲罰。
瑩綠色的三個光點，像星座般並排在一起。
黑發少女伸出右手手指，觸摸著那些光芒。
那是表示腦電波檢測頭盔正在運轉的狀態的LED指示燈。裝設在頭盔前端的光點，從右邊起是顯示主電源、網路連接、大腦連結的狀態。當最右邊的光點變成黑色時——就表示頭盔使用者的腦電波已經終止，換言之，也就是生命已經逝去。
在一片雪白的病房正中央，寬廣的白色床上正躺著陷入永恒沉睡狀態的病人。不，這麽可能有點不正確。實際上他的心跳和腦電波都很正常，唯獨沒有醒來。
「也許他的靈魂正在另一個遙遠世界裏，為了回來而不斷戰鬥著吧？」少女常常這樣幻想著，但每次這樣幻想後又自己打消了念頭，理由隻有一個：
「如果有最舒適的方法可以永遠逃離這個世界，哥哥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這個世界……吧？」
這是少女自己給出的理由，也是從警察那裏得知士郎在孤兒院的過往後覺得最接近真相的理由。
“哥……哥哥大人……”
少女低聲呼喚了一聲沉睡中的哥哥，士郎，朔月家的長子。
“已經過去五年了……我很快就要升上國中了……要是你再不快點醒過來，就要追不上我咯……”
類似開玩笑的語氣，卻飽含旁人不能感受到的痛苦。
她將手指由LED上往下摸，接著開始描起哥哥的臉龐。士郎的臉由於長期昏睡而更加消瘦，那瘦削的側臉輪廓讓原本給人感覺俊俏的他看起來像個少女——他們的媽媽千子甚至開玩笑地稱呼他是“我們朔月家的睡美人”。
其實變瘦的不隻是臉孔。他整個人已經消瘦到讓人慘不忍睹的地步，體重已經很明顯比現在的少女要輕多了。
「加油……加油哦，哥哥大人。」。
她的上半身趴在病床上，雙手緊握著士郎那骨瘦如柴的手拚命祈禱時，忽然又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哎呀，你來了嗎，美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