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互飆演技
百裏昊這番話的意思，乍一聽和百裏明輝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是反對大興土木修葺先帝皇陵的。
但是同一個意思，如果表達方式不一樣，所達到的效果往往參差不齊，甚至會截然相反。
就比如百裏昊這番話，著實是拒絕的過於生硬。
大胤的社會文化以含蓄委婉為主，無論是表達對某人某物的欣賞讚美，還是表達不滿厭惡，都講究一個‘度’，言辭不可過重。
而且大胤還十分注重‘孝’文化。
先帝可是百裏昊的親祖父，就算是國家財政吃緊，真的沒辦法大修先帝陵墓，百裏昊也不該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麽直接的否決督主的提議。
不僅大刺刺的將大胤的財政問題，直接擺在了明麵上，還讓大家夥都臉上無光。
尤其是在當今陛下的治理下，戶部竟然連修繕老祖宗陵寢的錢都拿不出來，這不是啪啪打陛下的臉，影射陛下治國無方嗎？
當然了，對百裏昊自己的影響也不小。
試問哪個皇子不希望自己擁有個好名聲，增加未來競爭儲君的籌碼？
光是百裏昊這番不敬不孝的言論，就足夠其他皇子的陣營做文章，給百裏昊扣一個德不配位的帽子，日後晉封太子的路，平白多了許多攔路石。
最好的做法，應該是先痛心疾首的表達自己對先帝的緬懷和敬意，然後委婉的提出戶部財政吃緊，修繕陵墓的錢財，需要進行預算分析，把這件事往後拖。
最後再總結性的強調一遍，就算自己吃糠咽菜，也絕不會讓先帝的在天之靈受苦雲雲。
既給自己立了個好人設、好名聲，還讓事情獲得了緩衝期，讓大家都不尷尬。
明明應該是一個加分項，卻偏偏被二殿下搞砸了！
二殿下還是太年輕，處理事情不夠圓滑。
雖然陛下一直以來都很偏愛二殿下，但若是二殿下繼承大統，似乎並不是一件利國利民的事。
一眾大臣們心裏頭默默琢磨著，望向百裏昊的時候，不免輕輕搖了搖頭。
中間派的大臣們難免有些動搖，支持其餘幾個皇子的大臣們則暗自樂開了花。
不過不管大臣們各自怎麽想，大家顯然都沒有隨意開口、攪和進督主和二殿下之間較量的意思。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而且這較量顯然才剛剛開始，他們還不急著發言……
其實這番話說出來，百裏昊也猜得到大臣們的想法，多少會對自己有些不利。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反正他的名聲一向不太好，他也一向奉行隻有實力不夠的人，才會過分在意自己的形象。
況且事情還沒結束呢，現在就來評判名聲不名聲的，還為時尚早！
這麽想著，百裏昊不由得偏頭朝督主投去一計挑釁的眼神。
仿佛在問：本殿的演技如何？
陸翎微微挑了挑眉，說老實話，百裏昊的表現的確超乎預料。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互相鬥了多年，那種別樣的默契用來合作，竟然還挺帶感。
反正陸翎是覺得挺爽，入戲的效果也蹭蹭往上竄。
隻見陸翎聞言，氣急敗壞的從向陛下抱拳請命的姿勢中回過神來，重新站直，目光銳利諷刺的直直剜向百裏昊。
“二殿下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身為大胤皇子，你的孝悌禮儀就是這麽學的嗎？”
“是，本督主也知道我大胤如今的情況雖然看似平穩，實則這種平穩隨時都有可能被打破。”
“一旦戰事再起，必定是勞民傷財，先帝愛護萬民、勤勉節儉，一定不願意看到哀鴻遍野的慘狀。”
“可我們大胤的財政雖說的確是很緊張，但也不至於連修繕陵墓那麽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這種話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讓敵國笑掉大牙，以為我們大胤真的窮得不行了，從而刺激他們大舉進犯邊境？”
“嗬……本督主看二殿下你不是擔心國家的財政問題，根本是覺得先帝已經去世，一個死人的陵墓不值得投資，所以才言辭反對。”
“身為皇子，如此心胸心性，簡直恐怖如斯！”
陸翎說到這裏，微張的薄唇發出一聲刺耳的嗤笑。
明明聲音也不是很大，但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上，卻顯得尤為刺耳。
尤其是那些心裏頭本質上也反對大修先帝陵墓的大臣們。
哪怕他們嘴上不好意思承認，但心裏頭清楚得很，督主的話一針見血，他們就是覺得先帝已經死了，陵墓差不多就行，修那麽漂亮有什麽用呢？
而他們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其實很大程度上都和當今陛下的態度有關。
雖然百裏明輝做得很隱蔽，但老油條們還是能感覺到，自從陛下繼位後，很多事情都在明裏暗裏對先帝在位時的功績有意淡化。
一朝天子一朝臣，想要過得好，自然要迎合當今聖上的喜好，隻不過大家看破不說破而已。
嗯嗯嗯，所以話又說回來，良心未泯的諸位大臣們想到這裏，心裏頭對先帝的愧疚之情漸濃的同時，又不由得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為什麽督主這話聽起來是在針對二殿下，其實更像是在針對陛下，在罵陛下不忠不孝、無恥卑劣呢？
天啊，督主今天這盤棋下得好像有點大啊，不敢摻和不敢摻和……
大臣們一個個低頭縮脖，大氣兒都不敢喘，努力在原地裝蘑菇。
而大臣們都聽得懂的潛台詞，百裏明輝又豈會聽不懂？
他眉心跳得飛快，終於知道自己剛才那股不好的預感是因為什麽了。
督主這小崽子緬懷先帝是假，根本就是想利用這件事搞臭他的名聲！
決不能讓他得逞！
不就是修陵墓麽？國庫並沒有那麽窮，一點銀子還是拿的出來的。
反正先帝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死了的人住再好的房子又能有什麽用？
之前是他鑽牛角尖了，花國庫的銀子給自己買個好名聲，這不是挺好的麽！
不過還不等百裏明輝拍板，就聽百裏昊勃然大怒的搶先開口道。
“胡說八道！督主你簡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百裏昊身為大胤皇子，所做一切都在為大胤著想，沒有半點私心。”
“先帝更是我的親祖父，當初本殿的啟蒙，還是先帝親自教導的，我與祖父感情深厚，不容你來玷汙。”
“本殿不過是不喜那些虛偽圓滑，從不覺得對長輩的孝心要以物質攀比來界定，所以說話直接了些，不成想竟然讓督主誤會至此。”
“罷了，雖說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但世人無疑都更喜歡聽花團錦簇的恭維。”
“既然不為祖父大修陵墓就是不孝，那麽就修便是。”
“不過國庫的錢不能妄動，那是國之根本，是我大胤的根基。”
“所以本殿決定從自己的私庫中，捐出五萬兩白銀，用作祖父陵墓的修葺資金，願祖父在天有靈，保佑我大胤世代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