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櫟一整日都是渾渾噩噩的,似要記起什麽卻又想不起來,她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哀思,快要喘不過氣來,褚櫟有深深的無力感,她感到自己的無用,先前被夢境困住,而今依然如此,胸腔劇烈的起伏,想要醒卻醒不來。
她是被辭熹喚醒的,幸好一直有他在。
“沒事罷?”辭熹將她扶起來,為她拭去額角的汗。
“我很好,墮神呢?”褚櫟按了按太陽穴。
“你不記得了麽?你師傅去了,墮神如今早就灰飛煙滅了。”也是,畢竟他們到的時候褚櫟已接近昏過去了。
“青女沒事否?”褚櫟躺的腰酸背痛,掀被起身,打算起來走走,辭熹將她扶住。
“放心罷,沒有人受傷。”
褚櫟從醒來到現在,雖然表相清醒,但整個人都有些怔怔的,辭熹有些擔憂:“那墮神與你說了些甚麽?”她如此奇怪。
“我忘了,”褚櫟眼神放空:“腦袋渾渾噩噩的,總想著走神,總覺得無意識的狀態才是最舒服的。”
“忘了也好。”辭熹道:“有時,記得多了也不是甚好事。”
“我待會有些事情,先去一趟再回來陪你好麽?”辭熹將褚櫟扶到繡花軟凳上坐下。
褚櫟微微點頭。
“辭熹!”在辭熹快要出門的時候褚櫟叫住他:“我想說,這麽久了,一直有你,真的很好,無論是以往還是如今。”
辭熹愣了會兒,勾唇,眉眼帶笑的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褚櫟望著窗外的梓樹,沉思,她並非忘記,隻怕辭熹知曉會作何感想。墮神這回事,使她忘了成神究竟是為何,過往那些年她好似隻是活在自己的夢境裏,隻是一味的修煉。
她想去見一下褚禾。
這樣想著,她便這麽做了。
去冥界時,那日領他們去鬼市的小鬼差在打瞌睡,小腦袋一掉一掉的。
褚櫟不願吵醒他,便隻身一人前往,去鬼市時要經過忘川,河畔兩岸都是一簇一簇的彼岸花,河底都是不願往生的惡鬼,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哭聲,褚櫟悲從中來。
“這些惡鬼都是為了等候自己一生一世的愛人,寧願受這苦難。”說話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原是孟婆神。
褚櫟微微頷首示意。
“上神此來是往何處?”孟婆神道。
“我來此是為尋一故人,孟婆可否願往?”在冥界,還是要人領著才好。
“既如此,上神請隨我來。”褚櫟緩緩的跟著她走了。
孟婆帶褚櫟來的鬼市入口處,“鬼市到了,還請上神自行尋找。”
“自然。”褚櫟送別孟婆。
褚櫟站在鬼市入口處往裏看了看,發現褚禾就在不遠處擺小攤,褚櫟捏了一個訣,傳聲到褚禾耳邊。
褚禾聽後,朝她這邊看了一眼,臉上呈現不耐煩之像,收拾了東西,轉身離開。
褚櫟猜到褚禾不肯見她,但沒想到如此決絕。
褚櫟沒有辦法,隻好離開。
褚櫟原路返回時,發現辭熹就站在忘川河畔等她,她走過去,笑道:“你來啦。”
“不省得為甚,總覺得你會來這裏,便來了,問了孟婆就知道你果然來了。”知道褚櫟不見了,他還有些心急,不知不覺的便來了冥界。
“我倒是想問你,你先前說你是認錯了人,可如今怎麽又眼巴巴的來尋。”
褚櫟微楞,坦然道:“抱歉,我姐姐如此不肯認我,我便也不想麻煩你,現在想來,倒是多慮了。”
“沒事,”辭熹微笑:“既然你不想悶在寢殿裏,我就帶你去人界走走罷。”
褚櫟兀地想起林攸容,便也道:“自然是好的,我也要去見兩個人呢!”
到了人界,褚櫟首先去了林府,發現林府十分蕭條,沒了往日的繁華之態。
尋人一問,才曉得,林攸容早在一月前便嫁人了,舉家遷去了夫家所在的青州。
“那嫁的是誰呢?”褚櫟朝鄰家大嬸問道。
“聽說呀,是太府尹江大人的小公子,娶親那日我去看了,對林小姐甚好!”鄰家大嬸邊說,還從廚房拿出了兩個餅子,給了褚櫟倆人。
褚櫟順手便給了辭熹,辭熹並未嚐過這等粗糧,竟也吃出了一些味道。
“林小姐也是一等一的好人,聽說那沈家的公子不見了後還給了他父母一筆錢,並托人照顧二老,真是個好姑娘啊!”大嬸說著說著,竟要流下涕淚來。
褚櫟從辭熹那聽說了,沈得安被墮神一掌掐死了,沈得安是咎由自取,隻是可憐了兩位老人。
“咱們去青州看看罷?”褚櫟挑眉道。
“去幹甚?既然林姑娘已經成親了,便不好去打擾人家了。”辭熹不怎麽同意。
“這有何幹呢?我便隻遠遠的看一眼,瞧瞧她們現在過得如何了。”褚櫟扯了扯辭熹的衣袖。
辭熹默認了。
到了青州江家卻發現此地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她好像在哪見過。
遠遠的便聽到了嬉戲打鬧的聲音,褚櫟趕緊拉著辭熹躲了起來,自己探出身子看。
發現聲音的來源竟是林攸容與江允,他倆還牽了一個小姑娘。
“雖然這天上地下時間不一致,但人界時間也不至於過得如此快吧,他們倆居然連孩子都生了麽?”褚櫟思索道。
辭熹倒是瞧出了些眉目,“你看那孩子是否長得很像一個人?”
褚櫟聽了,定睛望去,那小姑娘竟與陽都長得別無二致。此時,褚櫟便是想起來了,那日她曾與辭熹去看望過在人界降生的陽都,來的正是這處宅子。
“原來如此。”褚櫟立即起身,辭熹還未來得及拉住她,她便已走近了那三人。
“江公子,江夫人,許久未見,過得可還好?”褚櫟含笑道。
兩夫妻見著她,俱是一愣,倒是江允先反應過來了:“你是那日那仙人。”
“仙人倒不至於,”褚櫟謙虛道:“隻是一個行走江湖的道士罷了。”
“這個小姑娘是兩位的女兒麽?”明知故問。
“不是,”林攸容道:“這是我大伯的女兒,是咱們的侄女。”
“叫什麽名字呀?”褚櫟問道。
“單名一個‘美’字。”
褚櫟嘴角一抽,這是甚鬼名字,陽都若是知曉該氣死不可。
“貧道看這孩子天資聰穎,非常人一般,將來定成大事,‘美’字與她不甚相配,不如讓本座賜名與她,就叫‘陽都’罷!”褚櫟別的不行,倒是很會裝腔作勢。
江允與林攸容兩夫妻不怎麽信這些鬼神之事,但先前畢竟是褚櫟相救他倆才得以在一起,所以不得不信。回去吿了江家父親,江夫對於這些茅山術士十分敬畏,當日便改了名字送入了族譜。
回去時,辭熹跟在褚櫟後頭走:“我實在是不明白,你與人界之人過多牽扯有甚好處,有人知曉了你的存在,或許會帶來麻煩。”
“陽都如今可不能算人界,我幫她日後她也會助我,怎麽看這都是好事一枚。”
“好,”辭熹歎氣,“便算你說的不錯。”稍一沉吟,又道:“隻是這墮神之事實在蹊蹺,為何獨獨找上了你呢?”
褚櫟心頭一悸:“反正她已經灰飛煙滅了,再多想也無用了。”她並不想讓辭熹知曉墮神與她有糾葛。
“你說的對,也沒必要再費心力。”
褚櫟見說服了他,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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