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你行你來,不行我上!
韓遂劇烈的咳嗽,讓蕭關城下的百姓將注意力又放在了他的身上。眾位百姓甚至還有點奇怪:對啊,我們剛才是因為這老者之事發怒的,怎麽稀裏糊塗就聊了不少韓遂的破事兒。那狗日的,怎麽不跟這老者一樣得了絕症。
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一萬年啊……
一想到這些,所有百姓就將目光放在了張繡身上,畢竟剛才就是因為張繡阻止這對父子出關,才讓他們對漢軍有敵意的。現在事情弄清楚了,一切都是韓遂給鬧得,他們也就想趕緊讓張繡處理完這對父子的事兒,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啥幹啥去。
可張繡這時卻好像沒有聽到老者的咳嗽,一雙眼睛很奇怪地望著剛站起身的張既:他之前也被張既一番話語說動,可現在仔細回憶起來,就感覺張既那番話好像太不應該了。
那番話聽起來似乎是為了平息百姓的怒氣,可其中一大段評判韓遂的話,卻好似在教導韓遂一樣。張繡可知道,有時候一位謀士的一條策略,比之十萬精兵還要有用。假如張既剛才的那番話恰巧被韓遂得知,又被韓遂學以致用,那漢室以後想收複涼州,豈非千難萬難?
雖然眼前這些百姓,怎麽都不太可能跑去將這些告訴韓遂,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繡怎麽都覺得,張既這次勞心費力地跟這些無知的百姓說了這麽多,其中必然有他想不通的古怪地方。隻不過,正是因為他想不通,他也就不知道張既到底是出於何動機和目的。
“將軍,適才你誅殺那鐵羌盟頭目,下官還能猜測得出來。可這對父子無論怎麽看,所為都是大仁大義之舉,將軍又何必為難他們?”張既拱手向張繡施了一禮,他此時麵上表情古波不驚,好似剛才一番泄露天機的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哦…這對父子,不錯,我之所以攔住這對父子,並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麽嫌疑。”張繡恍然驚醒,緩緩收回了自己對張既的懷疑目光。
他知道張既是天子特意指派到蕭關這裏的,那說不定便身負著他所不知道的使命。張既既然不主動解釋,那張繡就算看在劉協的麵子上也不能強求,隻好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對奇怪的父子身上。
於是張繡催動韁繩,慢慢走到那個兒子的麵前。這時誰都感覺得到張繡身上散發著一種強大的威嚴,那是在戰場上一槍槍挑死敵人性命才練就的危險氣息。所有對這種殺氣很熟悉的兵士,都不由向外退了一步,全身往外冒著寒氣。
處在這種殺氣中心的漢子,也就是西涼第一大將閻行。幾乎在剛察覺張繡身上殺氣暴露的時候,本能地就要發出自己的氣勢為之對抗。可他畢竟知道自己現在扮演著什麽身份,強自收攝心神裝作一副害怕卻還要硬挺的樣子,哆嗦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樣的反應似乎讓張繡很滿意,最後的一次試探,讓他確信眼前這對父子不是什麽上過戰場的人。於是,殺氣緩緩一收,整個人忽然就笑得猶如冬雪消融:“我阻止你們離去,隻是想做一些妥善的安排而已。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處?”
“回,回將軍,小人姓何,叫何三。老家在金城,後因戰亂才遷入了扶風郡,在山中當獵戶度日。”閻行回答地很克製,很好地演繹了一個百姓見到將軍的惶恐和畏懼。
“我知道了,此番你處…處理了你父親之後,我會跟扶風郡守說一聲,將你編入籍冊當中。你此番所為,乃是大義,本應上奏天子予以嘉獎,但此舉又與孝道不符,所以……”張繡伸手入懷,摸出了兩塊馬蹄金扔在了那漢子的腳下:“所以,這兩塊金子,便算是我個人對你的獎勵了。待我上奏了天子之後,再看天子的意思。”
閻行愣愣不敢相信地撿起地上的金子,卻沒有做出用牙去咬金子驗證真偽的動作。他時刻謹記著自己是在扮演著一個樸實、還有一點良知和氣節的獵戶,所以他隻會在巨大的財富麵前衝動一下撿起金子,但不會視財如命。
隨後,閻行還讓自己的臉色糾結了一段時間,才一副毅然決然地樣子將金子交還給張繡道:“將軍,小人做這些本就心裏不安。您再獎賞我這些金子,小人更覺得難受,還請將軍收回。”
“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被人送回來過的。”張繡淡淡說了這一句,隨後不待閻行繼續開口,他就將頭扭到了一邊,冷硬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閻行又裝作還想拒絕的模樣,卻不料一旁的張既卻推著他道:“走吧走吧,我們將軍是個爽利人,你若不爽利,隻會讓他看得心煩。火化你父親後,好生用這些金子做點買賣,讓自己過得好點,這也是你老父親的心願。”
獨輪車中的韓遂,演技自然不比閻行差,此時他已經從張既剛才一番話中回過神來,在獨輪車中裝作感激不盡的樣子,虛著身子想向張繡等人叩頭。但獨輪車可經不住韓遂身子的動彈,立刻就有傾倒的跡象。
閻行當然搶先一步穩住獨輪車,這時就是一副完全要走的樣子了。隨著張繡微微擺手和在眾百姓目送之下,閻行便借坡下驢地做出了百感交集離去的樣子。
可沒等他走兩步,就發現身後足足跟著有兩百餘名的西涼鐵騎。這讓閻行和韓遂十分不安,但顧忌身份又不能明著開口,隻能一個勁兒地回頭施禮,口中說道:“諸位大哥回去吧,小人不敢勞煩諸位相送……”
“出了蕭關就是韓遂的地界兒,這些兵士會一路護送到你處置完此事,保證你平安歸來。”張繡見閻行連番阻撓,眼中又漸漸閃動起懷疑的目光來。
閻行心中暗歎,他知道自己還是小瞧這個年輕人了:這個張繡,果然還是沒有完全對自己放心,讓兩百餘騎兵護送,就算是再悍勇的大將恐怕也會死在他們的一次衝鋒當中。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張繡畢竟是漢室的將軍,他要保證親眼看到身患虜瘡患者被火化。不過,這種可能性在閻行看來,恐怕隻占很小的比例。
幸運的是,閻行他也從來不指望一個簡單的虜瘡就能混過這座蕭關。也就在此時,蕭關三裏處外忽然響起一股煙塵,城頭上的哨探立刻下城前來向張繡稟告道:“將軍,有敵情,看樣子像是小股的羌胡流寇!”
“大概多少人?”
“三千餘眾!”
“這麽多?”張繡聞言先是一驚,隨後又忽然大喜,此刻手下還能有這麽多部隊的家夥,必然是一條大魚,他當機立斷,揮手下令對著那些要護衛那對父子的西涼鐵騎說道:“隻留兩人護衛這對父子出關,其餘歸入編製隨我出擊!”
“諾!”兩百騎兵急速歸隊,張繡瞬間留下了一千西涼鐵騎繼續駐守蕭關,剩下兩千西涼鐵騎就全被他調動了出去。
臨時出了這等事,蕭關那厚重的大門自然就被緩緩地關閉了。
而蕭關城內的張既,則遙遙望著那對父子剛好出了關的背影,悠悠感歎:“韓遂,陛下的話,我可是已經全都傳給你了。你若有能,便為陛下牧守涼州幾年,讓百姓多過上幾年和平的日子;若是無能,使得涼州畫虎不成反類犬,那就多積攢一些經驗教訓,待陛下收複涼州後,我來治理那一片飽受瘡痍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