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妻，子。
秦厲這個的新年既不是在秦家過的，也不是在洛雲遙家過的，而是出乎意料地，在沈家過的。
想起前段時間自己還在想該怎麽跟洛雲遙說過年的事，現在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秦厲也是覺得有點可笑，還有幾分可悲。
沈家為了迎接他們這個女婿是下足了功夫，家裏的裝飾都換了一番，換成了秦厲喜歡的風格，就是為了讓秦厲在這待得舒服。小六對此嗤之以鼻，他秦厲待得舒服就好了嗎？還有遙遙呢！遙遙不舒服啊！
今年過年小六也得在沈家和沈家人一起過，現在的她懷孕已經有段時間了，有點顯懷了。沈翌辰特別看不得她這樣為了別人的事情操心，想讓小六別操心了吧，又怕惹惱她。
畢竟現在懷孕的小六才是家裏的老大啊！
晚上六點，秦厲準時出現在沈家，手上還提著很多禮品，沈洳霜連忙上前接過，兩人相攜走進來，頗有幾分璧人的感覺。
所有人都圍上去和秦厲講話，對他表示歡迎。尤其是沈母，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大家親親熱熱在沙發上坐下，唯獨小六托著肚子坐在一旁，對秦厲不理不睬。
“小六，還不快過來跟你姐夫打招呼！”沈母對著小六叫道，小六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作，還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就是沒跟秦厲說話。
“顧小六。你怎麽回事！有沒有禮貌啊？”沈母見小六這樣的態度，氣不打一處來。她早就看顧小六不順眼了，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不知道給她兒子灌了什麽迷魂湯，把她兒子迷的要死要活的。沈母一直在找借口罵小六，現在終於被她找到了，她當然要好好發揮一番。
誰知道，秦厲卻開口了，隻見他朝沈母輕輕一笑道:“沒事的阿姨，我和小六早就認識，她對我一直都是這樣，這正好說明了我們關係好。”秦厲的話說得滴水不漏，讓沈母無從反駁，說了句“那也不能這樣吧”便沒了下文。被秦厲救了的小六卻並不感謝秦厲，反而用更加仇視的眼神看秦厲。秦厲微微歎氣，看來這頓飯，他是別想吃的安寧了。
沈家這邊，看似熱鬧，實際上暗地裏藏了不少洶湧。而洛雲遙這邊，卻是實實在在的淒涼了。
今年過年和往常一樣，又是隻有他們母子二人。
將最後一盤魚端上桌，洛雲遙朝洛思苦房間叫了聲:“吃飯了！”洛思苦卻並不像平時那樣興衝衝地衝出來，而是好半天都沒有反應。
摘下圍裙，洛雲遙走到洛思苦房間，發現洛思苦正低頭擺弄秦厲送他的那副象棋。
微歎氣，洛雲遙說:“思苦，吃完飯再玩。”
洛思苦“嗯”了一聲，轉過身蔫頭耷腦地來到餐廳。
餐廳裏隻有母子二人吃飯時碗筷的碰撞聲，和外麵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樓上樓下時不時傳來一兩句驚喜的叫聲，洛思苦隻吃了幾口就停下不吃了，一直用筷子戳著飯，臉上表情很奇怪。
洛雲遙看著自家兒子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裏著急，卻說不出話來。她從早上就開始頭疼，現在整個人非常不舒服，又想吐又想睡的，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去問洛思苦在鬧什麽別扭，她隻想快點吃完飯然後回房間睡覺。
洛思苦看著洛雲遙埋頭吃飯的樣子，心裏湧上一股衝動，腦子一蒙，咀嚼了千百遍的話脫口而出——
“媽媽，爸爸呢？”
洛雲遙吃飯的動作停住，裝作不在意地說了一句:“爸爸忙。”
“可是爸爸答應過思苦，要和思苦一起看春晚的！還說會和思苦一起下棋！”洛思苦漲紅著小臉吼道。洛雲遙被洛思苦的聲音弄得頭直發痛，她揉著眉心，很疲憊地說:“爸爸臨時有事，不能陪思苦了，思苦乖，快點吃飯然後去看春晚，媽媽陪你下……”
“不要！我就要爸爸，就要爸爸！”洛思苦突然反應特別激烈，一把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邊喊著一邊往大門口跑，“爸爸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思苦的！思苦都好久沒有見爸爸了，思苦要去找爸爸！”
洛雲遙連忙站起身想去拉思苦，但是腦袋突然一昏讓她錯過了拉住思苦的最佳時機，思苦已經跳到門口，踮著腳想去開門。洛雲遙反應過來，嚇得魂飛魄散，要知道外麵正在放炮，如果思苦一個人跑出去了那麽後果不堪設想！洛雲遙連忙上前抓住思苦，誰知道思苦別扭起來力氣極大，一邊扭著身體掙紮一邊哭著大喊“我要爸爸！”在掙脫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居然把洛雲遙推翻在地。
“媽媽……”洛思苦害怕地縮縮脖子，對於自己把媽媽推倒在地很是愧疚，但又不服氣地說，“你，你為什麽不要思苦去找爸爸！”
洛思苦已經半個月沒有見到爸爸了，他一直想問，因為懂事一直沒有問出口。他一直等著過年，因為爸爸答應過他，一定會陪他過年的。洛思苦原本以為今年過年會有所不同，他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年，誰知道還是一樣，直到吃飯了，爸爸還沒出現。
洛思苦不明白，為什麽爸爸要說話不算數，為什麽媽媽還不準他去找爸爸，他真的不明白。
洛雲遙雙手撐在地上，頭痛得好像被人硬生生扯開了頭皮一般，最後一根繃著的弦在聽到洛思苦的話後徹底斷裂——
“因為你爸爸不要你了！”洛雲遙感覺她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她虛著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大喊著，眼淚無意識向下流淌。
“他不要我，也不要你了！你再也沒有爸爸，你不能再叫他爸爸……”“不可能！！”洛思苦尖叫著打斷洛雲遙，小臉憋得通紅，身體直發抖。
“你騙我的！你騙思苦的！”
洛雲遙呆呆地看著洛思苦，臉上露出不可思議、悲痛欲絕的表情。
“啊。是，我騙你的。”洛雲遙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自己房間走。她麻木地走著，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複存在。
“你去找他吧，去找你的爸爸，你跟他過吧，他有錢，能給你更好的生活。你還可以認沈洳霜作媽媽，哈哈，那麽漂亮，那麽有錢的媽媽……”
說著，洛雲遙一把打開房門，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媽媽！”洛思苦大叫著想去抱洛雲遙，卻被洛雲遙關在門外。洛思苦拍打著房門，鼻涕眼淚流成了一片。“媽媽，你開門啊，思苦錯了……嗚嗚嗚……媽媽，思苦再也，再也不去找爸爸，不，思苦再也不去找秦，秦叔叔了……嗚嗚嗚媽媽……”
洛雲遙靠著門滑坐在地上，心裏一片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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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厲正在吃菜，心神猛地一顫，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來，吃芹菜，對身體好。”突然一筷子芹菜加到他碗裏，把秦厲拉回現實，秦厲看著碗裏那根芹菜，抬頭看向給他夾菜的小六。
小六用手托著下巴看他，眼裏滿是幸災樂禍。
要知道，秦厲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蔬菜就是芹菜。
“阿厲不愛吃芹菜，小六，你和他朋友這麽年。還不知道阿厲的口味嗎？”
秦厲身邊的沈洳霜把芹菜夾到自己碗裏，看著小六說道。
小六對這對男女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正想懟回去，卻被沈翌辰拉了一下衣袖。
拜托了，別鬧事！沈翌辰用眼神示意小六，小六才不再說話。
秦厲看著這一切，看著小六厭惡的眼神，沈洳霜對自己的維護，還有沈家人虛偽的關心，秦厲隻覺得自己頭都要炸了，心裏既煩躁又焦急。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才能出去透透氣。
“喂，哪位？”
秦厲站在陽台上接電話，吹著風，頭才舒服一點。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說話，秦厲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那頭還是沒有說話。秦厲正打算掛斷電話，卻突然聽到那邊傳來一陣細小的嗚咽，也就是電光火石之間，秦厲認出了這個聲音是誰的。
是洛思苦的！
“喂，思苦嗎？怎麽了思苦？說話啊！”
電話那頭的思苦一直沒有說話，就哭，秦厲聽著思苦的哭聲，覺得心都要碎了。
“思苦，你告訴爸爸，你怎麽了？……媽媽，呢？”
“媽媽，媽媽不理我了，媽媽生，嗝，生思苦的氣了……”
秦厲心裏一緊，趕緊問道:“怎麽會呢，怎麽回事啊……”
洛思苦一邊哭，一邊說著今天發生的事，秦厲通過那斷斷續續的描述，大概理出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在陌生的家裏，吃著不合胃口的菜，用虛偽的笑容，來麵對同樣虛偽的人。而他的愛人，他的兒子，卻在孤孤單單地過年，愛人生病，兒子害怕……
他估計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敗的愛人和爸爸了。
心裏痛得發苦，秦厲對電話那頭的洛思苦說了一句:“乖乖在家裏等爸爸，爸爸馬上就過來。”然後就來到餐桌前，非常抱歉地向沈家人說:“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去辦，我得先走了。”說著秦厲就想往外走，卻被沈仲一把叫住。
“你給我等會！”沈仲放下碗筷，幾步走到秦厲麵前，瞪著眼睛說道:“到底有什麽緊急的事情，能讓你拋下未婚妻，拋下嶽父嶽母，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離開？”
秦厲轉身看向沈仲，臉上表情很是凝重。
“是很重要的事情。比我的命，還要重要的事情！”
說完，秦厲轉身就走，絲毫不顧身後大家的目光。
“秦厲！”沈洳霜站起來，倉皇失措地喊道，“至少，吃完飯再走……”
秦厲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沈洳霜還想追上去，小六涼涼地說了句:“他要走，你就讓他走唄。”
你沈洳霜能攔得住秦厲？小六在心裏嗤笑。能讓秦厲停下步伐的，永遠不會是你沈洳霜，永遠隻有一個人，能讓秦厲拋棄一切。
隻有她，洛雲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