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死隻是一瞬
從那天之後，洛雲遙再也沒有提過以前那個孩子的事情，秦厲鬆了口氣，心裏還是很不安。
他沒有告訴洛雲遙的是，他沒有忘記。
他怎麽可能忘呢。那個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就離開了。
但是人應該向前看，不是嗎？
不回頭，是秦厲一貫的原則。不能忘記，但也不能沉迷於過去。隻有把過去的教訓融入骨血之中，把未來過好，才是他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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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秦厲正在工作，目光突然瞟到放置在辦公桌上的他和洛雲遙去日本衝繩的合照。
照片裏的洛雲遙，笑得很是燦爛，當時的她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雖然也有經曆世間的醜惡，但卻也仍然對未來保持著樂觀，一點沒有現在的陰霾。那時候的洛雲遙，是最美的洛雲遙。
也是在衝繩，洛雲遙把她的第一次交給了秦厲，秦厲現在都還能記起那天的朝陽有多燦爛，洛雲遙有多美麗。
心裏一動，秦厲冒出一個念頭，拿出手機撥打了洛雲遙的電話。
“阿遙，我知道我們的婚禮在哪裏舉行了。”
電話那頭的洛雲遙沒有說話，等著秦厲開口。
“我們去衝繩吧！”
掛斷電話，洛雲遙的目光放到客廳正中央掛著的照片中的一張，那是她和秦厲在衝繩的合影。
衝繩，他們開始的地方。
如果真的在那裏結束這一切，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任何一個選擇，都是踩在刀鋒上的。洛雲遙心在流血，臉上卻帶著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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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金璐找到洛雲遙，她才知道方子睿的事情。
她隻知道那天方子睿把沈洳霜從婚禮上劫走，和秦厲的計謀形成了雙麵夾擊，使沈家放手。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洛雲遙隻見過幾麵方子睿，對他沒有什麽太大的印象，但是這次方子睿又在某種意義上幫了她和秦厲，她對方子睿又有了不同的感受。所以當金璐告訴方子睿已經不在了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
“是沈家的人動的手。”金璐眼睛通紅，“他把沈洳霜劫走後，沈家的保鏢以為他要傷害沈洳霜，就開了槍。”
洛雲遙神情一凜。
“我愛人出差了，在Z國我就和你比較親近，我也是沒辦法才找到你，我一個人去參加他的葬禮，我怕我受不了……”
洛雲遙伸手抱住金璐，小聲地說著“沒事”。
“我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他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導演，他真的很有才華，你說怎麽就，怎麽就……”
洛雲遙歎了口氣，怎麽會這樣？就是為了愛啊。
方子睿對沈洳霜，也是愛到骨子裏了。或許對於方子睿對沈洳霜的感情，說愛，都變得俗套了。那是一種怎麽樣的全情投入，沒有人，可以言說。
換上一身黑衣，洛雲遙和金璐一起，來到了方子睿的葬禮。
方子睿父母早逝，家裏隻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場麵極其淒涼。兩鬢染霜的方奶奶拄著拐杖，站著對每個來參加葬禮的人鞠躬，有人請方奶奶去坐著，方奶奶拒絕了。
“小睿能有你們這些朋友來送他最後一程，是他的榮幸，也說明他生前做人還是很成功的。我這個做奶奶的，當然要替他感謝你們了。”
從方奶奶身上就可以看出，方子睿之前取得的成功不是沒有原因的。也隻有這樣一個具有風骨的奶奶，才能教育出這樣一個新銳導演。
可惜的是，Z國永永遠遠地失去了方子睿。方奶奶也再也沒有親人了。
金璐把手裏的白花輕輕放在方子睿的棺材前麵，淚流滿麵。目光輕輕地掃過方子睿笑得燦爛的黑白相片，金璐滿是惋惜。洛雲遙也遞上去一朵白花，微微歎了口氣。
洛雲遙和金璐並肩走到方奶奶麵前，在方奶奶鞠躬之前，金璐率先扶住方奶奶。
“奶奶，您不要這樣，我們受不起的。”說著說著，金璐又流下了眼淚。
方奶奶眼眶紅了，但還是沒有哭，她抓住金璐的手臂，努力笑著說:
“你是……金導演吧？我聽小睿提起過你，他最想成為你這樣的導演。”
金璐擦擦眼淚:“方子睿也是很優秀的導演，超過我是遲早的事。”
話語之間滿是惋惜。
金璐還想說什麽，背後的人群突然一片嘈雜，三人循聲再望去，原來是沈洳霜來了。
說是沈洳霜，又不像沈洳霜。
她瘦得像個紙片人，臉色慘白，身上穿著黑色的裙子，卻空空蕩蕩像個衣架子。她的腿上還不停地流著鮮血，她卻毫無反應。她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對於周圍人的議論充耳不聞，她眼睛看來看去，終於聚焦在一個地方——
方子睿的遺照，和，方子睿的棺材。
“方……”
沈洳霜兩步作三步走，急慌慌來到方子睿的遺照前麵，在眾人驚呼之中，“撲通”一聲跪下了。
“方子睿，方子睿……”
沈洳霜跪著用膝蓋靠近方子睿的棺材，趴在上麵喃喃自語，她把手輕輕地貼在棺材上，呼喚越來越急切。
“方子睿，你騙我的吧……你別騙我了，我錯了……”
曾經以為，隻要她願意回頭，他就會一直在。
習慣了有事就找他，習慣了無論什麽時候身邊都有他陪伴。所以一直任性，一直看不清，一直把真實的自己封閉，不願意承認心裏的感受。固執地朝著一個方向前進，固執地不願意偏離。
曾經以為，隻要她願意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誰知道，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他竟然不在了，竟然就在她的眼前，丟掉了性命。他竟然真的已經離開，不僅是離開她的生命，還離開了這個世界。
沈洳霜神情恍惚，她覺得，一切隻是上天給她開的一個玩笑。
在得知方子睿沒有搶救成功之後，沈洳霜就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她一直覺得，是沈仲在騙她。
沈仲把她關了起來，把她鎖在沈家，無論她怎麽跪地哀求怎麽嚎啕大哭都沒有用。她隻有逃，在母親的幫助下偷偷跑到醫院。
正好看到方奶奶坐在醫院的長凳上，暗自流淚。
沈洳霜躲在一邊，偷偷地看著。她看到方子睿被推了出來，她正想上前——
——醫生，為方子睿蓋上了白布。
方子睿的臉，方子睿的一生，就這樣被這塊白布輕輕掩蓋。
一切，都化作了雲煙。
她想大叫，想叫醫生再搶救一下，卻又被追上來的保鏢攔住，她就這樣，再次被帶了回去。被用更堅固的鎖鎖住，這次，連飯都不能再吃。
“你還要不要臉？沈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給我好好反省一下！三天不許吃飯！”
可是還沒到三天，沈洳霜就堅持不住了。
她通過弟弟嘴裏，知道了方子睿的葬禮日期。換上黑色的裙子，沈洳霜從三樓跳了下來，摔破了一條腿。拖著殘破的腿，沈洳霜打車來到了葬禮現場。或許是她太狼狽了，司機連車費都沒找她要。
就在葬禮現場，沈洳霜才真正意識到，方子睿，真的不在了。
他真的，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了。
沈洳霜趴在方子睿的棺材上，哭得肝腸寸斷。大家圍在一起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裏難免淒涼。
最痛不過死別。
突然，一個女生衝了上去，抓著沈洳霜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還有臉來！”
女生通紅著眼睛，大罵沈洳霜。
“他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現在在這裏假惺惺擺什麽姿態！還正當防衛，方方這麽愛你，怎麽可能傷害你！有錢就是好啊，惡意謀殺都能被判成正當防衛！”
一旁女生的朋友拽著這個女生，勸她冷靜一點。
“冷靜？我怎麽冷靜！方方死了！我們再也看不到他的電影了！”
女生又衝上去一把把沈洳霜推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說:
“方方為了你，四年沒換一個女主角，錯過了那麽多機會！你跟沒事人似的！雖然方方從來不說，但是我們粉絲都明白他的心意，隻有你不知道，隻有你！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消費著方方對你的愛！現在他命都沒了，命都沒了！”
沈洳霜單手撐在地上，低垂著臉，身體微微顫抖。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人。真讓人惡心！”
——惡心！
沈洳霜猛地一震，腦袋一陣眩暈。
就在這時，方奶奶說話了。她邁著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沈洳霜。
在場的人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都沒有說話。
“姑娘，起來吧。”
方奶奶朝沈洳霜伸出手，話裏滿是慈祥和仁愛。沈洳霜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方奶奶會對自己是這種態度。
那個罵沈洳霜的女生瞪大眼睛:“方奶奶，你怎麽還能對她這麽友善？是她害死了方方啊！”
“姑娘，你不能這麽說。”
方奶奶把沈洳霜從地上扶起來，臉上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寬容:“我們否定了小沈，就是否定小睿。”
“畢竟，小沈是小睿，用生命去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