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人家自己去自我放鬆時候了,自己總不能還要是去刁蠻地打擾吧。而韓非身旁的略微先他半步的老者,則是在腦後梳著發髻,然後用一塊青帕裹著再以發帶係著。


  看著應是最低有花甲之年,身上穿著一身微微泛著暗黃的青白衫,雖是瞧著已是年邁,可行走之間卻絲毫不見粗鄙之行為,反而是步履行風,行走之間帶著一股大家之風。


  雖不曾從正麵看見本人,可是白蘋卻是由衷地在心底覺得,韓郎君所拜認的這位老師,絕對是有真本事的人。


  一直在一旁還未回答白蘋問題的小卜一時察覺了白蘋的心中所想,揚起下巴哼唧了幾聲才是帶著幾分得意洋洋的居高臨下之姿瞥著白蘋,語氣難得地還帶著幾分故作姿態的傲慢,“哼,昨日還在嫌棄我呢,怎麽,現在才知道什麽事情都不能少了我吧!”李斯黑曜石一般的黑色眸子在其他人皆是未曾注意的時候便是輕微的閃了一閃,又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就算不為其他,現在已經知道韓郎君就在不久的以後就要出發前往韓王室國都了。哪怕是知道自己是已經失去了曾經的玄乎的一段記憶。


  可是依舊不變的是,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


  她的故居,也從頭到尾,一直以來都是在韓王室國都的。更甚至是,令白父白母心涼,兄長憤怒的是,就連是白家本家家族之中的人也同樣是如此態度。


  甚至還有人是在言語之中不斷的暗示著白父,要麽就是將白蘋直接交給一直想要得到她做研究的周王朝的神士。要麽就是,聽說白蘋乃上古妖花的寄體,食其血肉者,雖不至於得以往生,卻是可以真正的延年益壽……


  結果,那位族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白父趕出了院子。


  且莫要說現在各地各諸侯國之間也是時常少不了一些小的摩擦。可是,卻也絕對到不了途有餓殍,隻是一個地方的餓死者就數以百千計,到了需要食以‘兩腳羊’的地步。


  更甚至是,這個對象還是他們的尚在五服之內親緣甚厚的親人,後輩。他們到底是怎麽有心,竟然能夠說出那樣的殘忍,甚至是沒有心的話?

  就不怕到時候不是所謂的延年益壽,更甚至是自己後半生都活的不安穩,等到了九泉之下,也是被眾位先祖唾棄?


  自從知道了竟然自己的族人也同樣有這樣的心思之後。


  完全就是一副,放心,我不會去搶你的小魚幹,我先去歇息了的樣子。


  小卜嘴裏還叼著小魚幹,一時愣愣地看著韓非突然之間的動作,簡直玄幻了。


  隻覺得這人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可惡,明明看他表現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吃小魚幹,還非要強迫著他吃。


  現在竟然還強行曲解他的本意!她現在所知道的一切,完全都是來源於在曾經時候,不僅是父母,還有她的那個極為細心的兄長所講給她聽的。


  而其他的,若是說起記憶,似是也隻有那不知為何就存在腦海之中的關於各個不凡人物的事情了。


  白蘋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聽說過這些事情。


  不過想到小卜的話,也不著急。


  想來也應該是在小卜口中,她那所謂丟失的記憶,應該是恢複了一些。


  雖然白蘋有些不懂,為什麽率先恢複的並非是她曾經發生在本身的各種經曆,而是她對各個人物的了解。


  不過對此,了解就了解吧,正好縱然是沒有了曾經的記憶,白蘋也仍舊是對這些事情及時感興趣。


  隻不過,這所謂的詩三百,她也隻是聽兄長,還有父親和母親等人念起過。


  卻是萬萬沒有耽擱兄長一天的時間,讓他專門給自己讀這些東西。


  “就是主人曾經說過,要從源頭上找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也應該這樣。”


  源頭找起?


  白屏一手撫著小卜的柔順毛發,微微皺著眉。


  “當初最開始傳出傳言的時候,正也是因為周王朝所供奉的神士所言,因為顯示的身份特殊神秘又接連上天,所以,對於一位神士親口所說出的話,不管是周王朝還是各列國的人們,都是深信不疑。”


  白蘋頓了頓。


  “如此說來,我將來還需要去周王朝走上一遭?”白蘋也不與小卜爭辯,看著桌子上,還有一旁擺放著的書架,歎著氣的道。


  小卜從一旁的高木櫃子頂上跳下來。


  “不怕的,主人以前也是文采斐然,就算是現在不看也沒有關係。”白蘋循循善誘著,她始終堅信著,一個人就算是失去了記憶,可是她本該有的對待事物的本能和習慣,這是絕對不清易就會有所改變的。


  總不至於她曾經……,還會是一個紈絝子弟?

  那也不可能會有小卜會心甘情願地認她為主的。


  小卜抬頭打量了蔣玉一眼,“就是……就是主人以前還跟我說過,這世間萬事皆有定數的。旁人,參合不得。”


  白蘋愕然,“世間萬事皆有定數?”


  她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感覺……太冷漠了些。


  “小卜你笑話可不怎麽好笑,就算你說我是你的主人。可是我也很清楚,我的身份很平凡,沒有什麽淩駕於眾生之上的能力。”


  雖說她的家族在京都因為是世族,在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但是實際上拿到當今在世的諸侯國麵前來說。


  若是看重,那你便是韓王室的世家,若是就不曾有什麽看中的,那你所謂的並引以為傲的百年世家在旁人眼中卻什麽都不是。


  那裏除了枝丫和樹葉之外,空無一物,根本就看不到白蘋所說的那隻渾身綠色的肥蟲的蹤影。


  不過也有可能是在這麽長的時間裏,已經是跑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白蘋,“那姑娘現在感覺可是還好?”


  白蘋連忙搖搖頭。


  “二姑娘。”


  韓非微微點頭道。


  白蘋滿眼含笑,舊事重提,道,“韓郎君方才果然是與眾不同。”


  韓非聽罷,好不容易恢複了些正常的臉又是微微泛紅,他稍稍低頭,“非,一時窘態,倒是讓二姑娘見笑了。”


  白蘋眨眨眼,她嘴角微勾,挑眉道,“韓郎君說的是,的確是有些趣味。至少小女是忍不住發笑了。”


  沒想到白蘋會忽然這樣回答,韓非支吾了半天。


  若是白蘋依著他的話,回答一句‘怎會’又或者是‘還好’的話,韓非也能接下來算是了卻一般事一般,直接了當地說起其他的事情轉移話題。


  那……若是直接告訴他,確實是見笑了呢?


  一向聰慧有加的韓非,此時也不緊陷入了一瞬的茫然。


  不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他不禁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白蘋輕笑。


  “二姑娘倒是一如既往,向來喜歡玩笑。”小卜輕抬高了下巴,刻意的一雙眼尾微微上挑著的狐狸眼斜斜的高高在上著的瞥著白蘋。


  “師兄……”韓非喃喃出聲。


  那個下來的黑衣少年見了一身青衫的清俊美少年的韓非如此模樣,挑眉正要笑話。


  “通古。”青牛車中慢悠悠地傳出了一聲漸老的聲音,不急不緩著,聽著也不過是外麵的普通老漢一般的聲音,隻不過那些老漢的聲音,定是沒有這個聲音之中的感覺。


  隻是一出聲,就不自覺覺得此人大有涵養。


  略有幾分張揚的黑衣少年在此聲一出後,哪怕是僅僅隻是說了兩個字後,仍是立刻就乖巧了不少,然後又是瞧了自己的這位許久不見的小師弟之後,立馬轉過身,如同韓非之前的動作那般,雙手相握垂首彎腰越過頭頂之後,才是恭聲道了句,“師父。”


  “嗯。”仍是淡淡的聲音。


  一直都是一襲青衫的韓非猛地又被這句淡淡的聲音激得從忽然瞧見了自己的師兄的驚訝之中回了神。


  然後又是立馬擺正了臉色,然後快步上前,現在就黑衣少年的一旁,又一次的,然後與他做了相同的動作,嘴裏也是恭聲道了句,“師父。”“哎,師弟客氣,師父也不隻隻是你一人的師父,同為弟子,理應如此。”雖然是勸解小卜的話,可是白蘋也沒有胡說什麽。


  可是一直以來他所見到的這隻小白狸的模樣,卻僅僅是隻有鬧騰的,還有頹唐的。


  哪裏像是在白蘋手中的時候?

  簡直就是一被寵壞了的小公主,還是連皇後都不能與之爭鋒的模樣。


  ,而其他也有一些族人,實際上是還待在陽翟地方,他們的老族地的。


  不過家族如何,在白蘋看來,她是在國都新鄭出生,相較於家族的舊族地陽翟,她還是更覺得新鄭尤為的親切。


  出來家族這麽久,也不知現在家中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若是說不想念,也是絕對不可能的。而白蘋也是同樣想起了小卜的存在,連忙低頭去看,當看到地上的小雪狸四隻小短腿皆是立了起來,然後一雙圓溜溜的琥珀般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她正在委屈地看著。


  白蘋有些心虛的閃了閃那漂亮的眼睛,然後心底不由慶幸。


  慶幸還好小卜在最關鍵的時候醒了過來,慶幸沒有發生自己所想象之中的那些事情。


  像是他們這種求學之人,若是一旦有疑問,那也定然是關乎對未來某一事,亦或者是對一些人生觀的見解的不知。


  若是沒有經過他人正確引導,便是一個問題困上了一輩子,也仍舊是茫然無知的人也大有存在。


  又怎麽可能會真的像韓非說的這般輕描淡寫,竟然是說通透就通透的?


  他不相信,這話,怕是韓非自己也同樣不會相信。


  韓非抿抿唇,眼瞼微垂,一道弧形的濃黑眼睫在他的眼下投下一旦淺淡的陰影。


  “的確並非是自己領悟,隻是聽著白蘋姑娘的一席話,便忽然想通透了罷了。”韓非道。


  “那那個,主人,你剛剛說……說什麽,周遊列國?”


  “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主人你的這一打算?”小卜結巴著問道。


  “這個啊——”


  白蘋看了一眼半空中懸掛著的一輪圓月,也是幾分驚奇地望著小卜,“至少我好像就對疆時說過打算吧,小卜你不是也說過我曾經是天之侍者嗎,或許也是因為在高處仰望久了,很想要四處切身實地地去看看這一片廣闊的地域吧。”


  雖然是勸解小卜的話,可是白蘋也沒有胡說什麽。


  然後接下來的幾番行走也都有模有樣了起來。


  小卜滿是傲嬌的眼神扭頭看著白蘋,然後又是微微側頭向白蘋顯擺了著自己的那兩個擁有著十分好看的形狀的還分著叉的角。也是讓白蘋看著就總是不由自主地擔心會不會一個不留神就會壓倒小卜那個小小的身影的源頭。


  實在是太過美好。白蘋心中思量了一番,再看手裏的一片在她看來簡直像是胡亂寫畫的字,也莫名少了一份焦躁,也多了一絲親切。


  總能夠學會的。白蘋細細念著,忽然眉目一凝。辟邪常與天祿配對,俱屬神獸之列,專與邪惡勢力作鬥爭,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因而人們用這種神獸來看守闕門和神道。


  說著,白蘋不由氣惱這還未想起的一段記憶。


  小卜曾經的主人一直都未曾變過,從頭到尾都是她一人。


  可是,失去了曾經的一段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一段記憶,她就根本無法知曉,那個在小卜口中的曾經的自己,到底是讓小卜做了什麽事情。


  又怎麽會讓小卜傷的如此嚴重。


  白蘋忍下心中不由騰起的煩悶,深呼吸一口氣後,再看向小卜之時已經是好了許多。


  “那你這一次能夠清醒多長時間?堅持到夜半時候一起去探一探城門情況應該是可行的吧。”想到之前的打算,白蘋輕皺了下眉頭問道。


  或是因為白蘋此時失了曾經的最重要的一段記憶還未想起,就連曾經的對待小卜之時的帶著幾分高山仰止的模樣也同樣沒有想起來。


  小卜對待現在的白蘋,也是漸漸放鬆了許多。


  至少,這些時候見過的失了記憶的主人,簡直就是她曾經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沒有了曾經的大多時候的冰冷和高高在上。


  這樣的主人,比起曾經的高處不勝寒之外,小卜竟然也覺得還好。


  “無妨,這一次因為有著功德潭的相助。我的傷勢已經是較之之前好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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