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虐待的孩子

  與衣服鮮亮的女人相比, 孩子身上的衣服可以說是破舊了,那洗得泛白的短袖和短褲,無不顯示他在生活上受到了苛待。


  女人還在罵, 罵得話很難聽, 什麽雜種、克父克母都出來了,蘇淩實在聽不下去,上前打斷。


  “你好,女士, 我們又見麵了。”


  張曼正罵得痛快, 突然插入一個悅耳的男人聲音,轉頭惡狠狠地瞪眼,對上蘇淩俊美的臉龐,愣住了。


  是他?


  那個在幹洗店裏讓她落了麵子的青年!

  她對他印象非常深刻!

  花五萬多元在網上購買的西裝,被當場揭穿是假貨,簡直令她顏麵掃地。尤其對方拿出同個牌子的正版西裝,標價八萬多元, 看得她眼睛紅得都要滴出血來了。


  那天她灰溜溜地離開幹洗店,給網店打電話要求賠款, 被客服當皮球般地踢來踢去,一怒之下向平台投訴,扯了許久的皮,終於投訴成功, 商家退款又賠錢。


  雖然最後順利解決了問題,也拿到了賠償款, 但她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 今天在寵物醫院再次見到青年, 她當下冷臉, 瞥了眼他貓包裏的胖狸花,露出不屑的表情。


  什麽嘛,竟然是一隻血統不正的土貓!


  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曼皮笑肉不笑地問:“有什麽事嗎?”


  蘇淩溫和地勸說:“小朋友做錯了事,慢慢教就行,打罵隻會適得其反。”


  張曼不客氣地問:“我教育自家孩子關你什麽事?”


  說著用力地拉扯小男孩的手臂,小男孩沒站穩,身體向前傾,額頭往櫃台的大理石棱角撞去,蘇淩眼疾手快,迅速一擋,免去了孩子磕破腦袋的命運。


  “作為母親,對自家孩子這麽粗暴,有失妥當吧?”蘇淩皺眉問。把小男孩子扶正,安撫地拍拍他的背,不經意地掃到孩子手臂上那一排針孔般的細小疤痕,微微一怔。


  這是……


  “我粗暴?我隻是捏捏他耳朵,這怎麽就粗暴了?”


  “她不是我媽媽!”


  女人高昂的聲音和孩子激烈地反駁形成鮮明的對比。


  張曼聽到孩子的話,惱羞成怒。“你這個小白眼狼!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你就這麽報答我?沒有我收養,你就是個孤兒!你奶被你克死了!你爸媽被你克死了!是不是還想克死我?”


  那不堪入耳的咒罵聲,聽得大廳裏的人紛紛搖頭。


  蘇淩大皺眉頭,拿出手機撥打110。


  張曼見狀,停下咒罵,伸手去搶蘇淩的手機。“你幹嘛?幹嘛?”


  蘇淩往後一退,敏捷地避開。“報警。”


  張曼冷笑:“報警?我是他的監護人,警察來了你看他是信你還是信我!”


  顯然她不是第一次因打罵孩子被報警了,以前都沒事,如今更是有恃無恐。


  李大海舉著手機過來,悄悄地對蘇淩說:“蘇哥哥,我都錄下來了。”


  蘇淩點點頭,對張曼道:“不管有沒有用,等警察來了再說。”


  張曼一聽自己打罵孩子的過程被錄了視頻,驚慌失措地撲向李大海。“快給我刪了!要你們多管閑事!”


  李大海嚇了一跳,順手拉過小男孩,一起身在蘇淩背後。


  蘇淩個子高,嚴肅起來時,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張曼被他犀利的眼神一看,頗為忌憚,後退一步,怨恨地瞪他。


  正在這個時候,醫生來了,他手裏抱著一隻漂亮的布偶貓,對劍拔弩張的氣氛視而不見,笑眯眯地對張曼說:“張女士,珍妮沒事,它不是吃壞肚子而是發情了,母貓發情頻繁嚎聲,食欲下降都是正常現象。”


  張曼一見到布偶貓,表情陡變,輕輕地接過它,憐惜抱在懷裏親親。“媽咪的小寶貝,你快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晚上一直叫一直叫,叫得媽咪的心都要碎了!”


  小男孩躲在蘇淩後麵,探出半個腦袋,仰頭望著女人懷裏的布偶貓,黑亮的眼睛裏流露無限的委屈。


  蘇淩不緊不慢地繼續打110,接通後,說明了情況,報了寵物醫院的地址。


  張曼和布偶貓親熱完,拿會員卡在櫃台結算醫療費,轉頭衝躲在蘇淩身後的小男孩大喊:“還不快滾過來?”


  小男孩木著臉看她,沒有任何動靜。


  他年紀雖然小,卻清楚地分辨出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


  蘇淩道:“我報了警,你們現在不能離開。”


  張曼把貓塞進貓包裏,往櫃台上一放,不管不顧地抓向小男孩,小男孩轉身就跑,一溜煙地跑進醫院裏麵。


  張曼愣了愣,對醫生嚷道:“快、快把他找出來,這孩子手腳不幹淨!”


  一時之間,寵物醫院亂糟糟。


  李大海小聲地說:“蘇哥哥,那孩子好可憐。”


  “嗯。”蘇淩抿唇。他見不得一個像藺封的孩子被人這樣打罵和汙蔑。何況孩子手臂上那一排針孔令人無法忽視。


  這是一個長期遭受虐待的孩子。


  兩名民警到達寵物醫院時,孩子也被醫生逮住,交給張曼,張曼背著貓包,粗魯地拉著小男孩要走,被蘇淩攔下。


  “誰報的警。”年輕民警詢問。


  “是我。”蘇淩彬彬有禮道,“我懷疑這孩子被虐待了。”


  張曼大聲嚷叫:“警察同誌,這人簡直神經病,我教育自家孩子,他竟然說我虐待!你問問在場的其他人,我打沒打他!”


  大廳裏的人沉默,誰都不想沾惹是非。


  中年民警問蘇淩:“你有證據嗎?”


  李大海立即把錄的視頻播放給民警看。兩名民警看完後,搖搖頭:“擰耳朵,推一下,這種構不成虐待。”


  “他身上有針紮過的傷痕。”蘇淩指著男孩道,“我要帶他去醫院做個檢查。”


  張曼原本得意的臉驀地一僵,扯嘴著角說:“開……開什麽玩笑!孩子磕磕碰碰,有點小傷口很正常!你說帶去醫院檢查就檢查,你誰啊你?警察同誌,我根本不認識這人,虧得他長人模人樣,卻莫名其妙地對我糾纏不清,誰知道是不是心思齷齪,想對我性騷擾!”


  中年民警看看張曼那張靠化妝品保養還藏不住魚尾紋的臉,再瞅瞅蘇淩純天然,年輕俊美無瑕的臉,咳兩聲說:“我先看看孩子。”


  張曼滿臉不願,年輕民警行動迅速,彎腰檢查孩子的手臂,她眼裏閃過一絲不安,蘇淩趁機撩起孩子的袖子,露出上臂,一排細小的傷痕赫然入目。


  “這是……”年輕民警驚訝。隻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這些密集的“傷口”是針紮的,有新有舊,出現在五六歲孩子的身上,看得人揪心。


  針孔一路爬到背後,民警轉過孩子,掀起他的衣服,露出背部,更多的針孔呈現在眾人麵前。


  蘇淩看得眼睛都紅了。


  這麽多,孩子當時受了多大的傷害?

  “劉哥,你看——”年輕的民警看向中年民警,中年民警神情嚴肅地詢問張曼,“你是他的媽媽?”


  “不是……”張曼下意識地解釋,“我前不久才收養他,他來的時候身上就這樣了,跟我沒有關係。真的!警察同誌,不信你去問問我們社區的人,他是孤兒,我好心收養,怎麽會虐待他?”


  中年民警沉吟道:“這事可大可小,你們都跟我們回一趟警局。”


  “我不去!”張曼抱過櫃台上的貓包,拉起小男孩的手往外拖,“我還有事要忙,沒時間去警局。”


  蘇淩揚聲道:“這麽急著跑,是心虛了嗎?”


  四周圍觀的人竊竊私語。


  “肯定心虛了!”


  “正常人一定會帶孩子去醫院檢查。”


  “剛才我就覺得她不對勁了,哪有人這樣打罵孩子的!”


  “養母大多心腸歹毒!”


  “小孩真可憐,這麽點大就成了孤兒。”


  “我認識他們。這孩子是我們社區的,兩個月前父母帶他去自駕遊,路上出了車禍,父母當場死亡,隻有他活下來了。可憐呐!這個女人叫張曼,跟他家有一點親戚關係,出麵收養了他。”


  “是嗎?按她這種性格,會好心地□□?”


  “嗬,當然不是啦!這孩子有套房子,價值兩百多萬呢,父母還有幾十萬存款,你想想……”


  “原來如此!”


  張曼聽到這些議論,氣得臉色發白。“你們不要含血噴人!我自己家有的是錢,怎麽可能貪圖別人家的錢!”


  她顫抖地捏著手機,給自己的丈夫撥打電話。


  “老公——有人欺負我!”


  半個小時後,柳仙鎮警局裏,大腹便便的西裝男人拍著桌子怒道:“就是你小子報的警嗎?”


  蘇淩淡定地坐著,麵對男人的怒氣,不卑不亢地承認。“是我。”


  西裝男人不屑地瞪他一眼,對中年民警說:“警察同誌你好,我是興洪公司的法人,是她的丈夫,這孩子叫方棋,是我們的養子。他父母留下的財產暫時由我們保管,等他十八歲後,都會交給他。這是財產公證文件和領養證,你們看看。至於孩子身上的傷,他來時就有了,我們也不清楚是什麽狀況,帶他去醫院看過,醫生說沒大礙,所以就沒當回事了。這位先生指控我老婆虐待孩子,純屬子虛烏有!”


  李大海扯扯蘇淩的衣服,一臉擔憂。


  蘇淩拍拍他的手,讓他稍安勿躁。


  張曼委屈地哽咽。“珍妮突然病了,連貓糧都不吃,我以為是小棋喂了它不該吃的東西,一著急便責罵了幾句,哪知這位先生報警了。”


  她緊緊地捏住小男孩的手腕,溫柔地哄著:“小棋,你自己說,我們平時對你好不好?要是沒有我們收養你,你差點餓死了,是不是?”


  小男孩瑟縮了一下,沒有回答。


  西裝男人伸手摸摸小男孩的腦袋,笑嗬嗬地道:“別怕,有叔叔在。”


  小男孩縮起肩膀,眼裏透著恐懼,很快低下頭,一聲不響。


  西裝男人一臉慈愛:“別害羞,快跟警察叔叔說清楚,不能讓別人誤會了你阿姨。”


  小男孩顫抖地說:“……好……”


  “警察同誌,你們聽,孩子都說好了。”西裝男人道。


  民警無奈地看向蘇淩。“這個事……沒辦法立案,養父母管教孩子很正常。”


  蘇淩道:“孩子身上有傷,我覺得有必要去一趟醫院。”


  西裝男人冷哼:“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自己會帶去看。”


  有老公撐腰,張曼又有了底氣。“非親非故的,關你什麽事?我們沒告你汙蔑誹謗就不錯了!”


  民警打圓場:“這位先生也是熱心,你為隻貓打罵孩子,難免被人誤會。我看這事就算了,各回各家,你們別忘了帶孩子去醫院檢查身體。”


  西裝男人拍著大肚腩保證道:“一定,一定!”


  張曼指著李大海:“他錄了視頻,必須刪掉!”


  李大海氣鼓了臉,在民警的盯視下,刪掉手機裏的視頻。


  離開前,張曼對蘇淩冷嘲熱諷:“以後別多管閑事,再有下次,我就告你!”


  扯過孩子,高傲地跟坐上西裝男人的車,走了。


  蘇淩站在警局門口,看著轎車離開,記下了車牌號。


  李大海垂頭喪氣:“蘇哥哥,難道就這麽算了?”


  那孩子真可憐,整個背上都是針紮,那個女人好凶,好可怕!

  “當然不會。”蘇淩沉聲道。擺明著孩子被虐待,苦於沒有證據,無法立案。他們有合法的收養手續以及財產公證,警察自然更願意相信他們。


  這會兒天快黑了,兩人坐上車,回石溪村。


  李大海擺弄手機,點開微信。幸虧他動作快,早早地把視頻轉發給蘇哥哥了。


  到達石溪村,天完全黑了,蘇淩先送李大海回家,再回自己的家。


  看到籃球場上的黑色轎車,知道藺封回來了。


  停好自己的車,剛走到院門口,門從裏麵被打開了,露出藺封高大的身影。


  “怎麽這麽晚?”藺封接過他手上的貓包,瞅了眼裏麵呼呼大睡的胖狸花。


  “有點事耽擱了,進屋說。”蘇淩抱住他的手臂。“肚子餓了嗎?我先去做飯。”


  “嗯,不急。”


  兩人回到客廳,King晃著尾巴“汪汪”叫,蘇淩把Lion從貓包裏抱出來,輕輕地放在貓窩裏,讓它繼續睡。King見小夥伴睡著了,趴在旁邊蹭了蹭。


  “我遇到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孩子。”蘇淩打開微信,播放李大海傳給他的視頻。


  女人的打罵聲響起,藺封擰眉。


  蘇淩調小音量,指著角落裏的小男孩說:“仔細看這孩子,像不像你?”


  藺封拿過手機,盯著視頻。


  孩子被女人打罵,不僅沒有哭泣,反而緊繃小臉,眼神倔強,眉宇之間和他確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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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淩在藺家祖宅時,翻到了一本老舊的相冊。


  蘇淩:你小時候就這麽嚴肅嗎?小臉鼓鼓的,好可愛。哈,這張還光PP!


  藺封:……這是我哥。


  蘇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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