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一個女人
“沒事,都過去了。”落天並不在意他被毀掉的臉,當年的確很痛,可是再怎麽痛,亦是他心甘情願的。
他看著太後,“隻是現在你如何打算?血祭大陣一破,平衡被打碎了,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我們不知道。”
太後陷入了沉默。
見她這般模樣,落天心裏驟然抽痛,“我得回去一趟,可是在我離開之前,我隻是想來看看你,你實在是沒有必要再這麽折磨自己。她已經去了,你又何苦在這裏枯守?”
“你要走?”聽到他驟然說起要離開,原本情緒一直維持著淡淡的太後,忽然一下揪起了,這麽多年,她知道他在皇宮,就算她沒有去看他,可是她總還是有她的辦法知道他在那邊,至少活著,哪怕與死屍打交道,可是不會有人害他,不會有人算計,他能夠活得平安。
她人即便在這裏,心好像都能在他身邊。
她知道,他每天會重複做的事,誠如她在這裏,朝起暮眠,春種秋收,一年又一年。
這些事都未曾改變,現在不同了,他說要走。
她的心一下就揪起來了,這是第一次,他來到這裏之後,她的失態。
“陣法一破,必然會有事情發生,我擔心會有突變,所以,還是打算回去看看。隻不過,於我內心而言,並不想離開……的。”離開的後麵,他聲音低了一下,有一個字他說的很輕,輕到好像隻能他一個人聽到。
那是一個你字。
他想說的是,他並不想離開她的。可是這個字,他不敢說出來。
他沒說,但是太後似乎懂得,她微微垂了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隻有這一細微之處才能體現出她的內心的波動。
他們就像是分屬於兩個世界的人,明明心想要在一起,可是誰也沒有辦法強行走進對方的心。
那種尊重,又似乎太尊重過頭,像是一個巨大繩索,禁錮了彼此,讓人憋屈。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茶水上麵早就沒有熱氣了,兩人對坐無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落天抬頭看著天空掠過的一絲白雲,他緩緩的起身對著太後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他望著她的眼睛,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道:“月姝,你要多保重身體,要好好的。”他看著她清瘦淡薄的身體,心裏有種想要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中的衝動,卻還是克製住了。
“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太後的稱謂,你如果不說,我都忘記了我還有這麽一個名字。”
烈月姝是她的名字,可是自從她嫁給先皇沒過多久,她的名字就逐漸被人忘記了,之前被稱呼為皇後,等到先皇驟然去世,她便成為了太後,所有人看到她都隻能稱呼她太後。
“我覺得我的名字月姝二字可比太後二字好聽太多了。”她微微一笑,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良久她抬頭看著落天,“落天哥哥,你前去荒古,一路保重。”
“好……”這個字像是從喉嚨裏溢出來似的。
看著落天的背影,烈月姝心裏有些堵得難受,等他走遠了,她的眼眶這才開始微微發紅,大宮女允環拿著一件披風過來,輕緩的給她披上,“太後,您這又是何苦呢。”
“允環,你可還記得我們在一起多久了?”烈月姝喃喃發問。
“從您進宮,奴婢就被安排來侍候您,細細算來,快要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這麽久了……”她歎一口氣,卻不再說話了。
三十年,她被困在皇宮足足三十年來,可是,即便是三十年又能怎樣,往後餘生,她還是一樣要這麽繼續過下去。
人生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可是她還必須活著,活到終有一日,能夠把心裏沉積的那些人告訴一個人。
落天走下山了,卻還是在山下凝望著,久久不動。
他眉頭皺了皺,終究還是走了。
他往北方去,隻不過,卻在路途中先往另外一座山去了。
千年的陣法一朝破滅,可是對這片天地來說,區區陣法並不足以撼動整個天地,所以距離遠一些的地方,對平凡普通的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特別是京都這邊,距離血祭大陣破滅一個月之後,對民眾的影響更是微乎其微了,時間一長,很多人甚至都將順河之事給遺忘了。
落天來到這偏僻的城鎮時,看不出之前給這這裏造成過任何影響,甚至這裏的村民都是普通人,都未聽說過順河之事。
他問了一個村婦尋了路,走到一間簡陋的茅屋前麵,他叩門,不一會兒門開了。
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須發皆白的過來開門,落天一見有些意外,“寰琊大師你怎麽……”
來人正是寰琊,可是此刻的他比之前衰老了很多,臉上已然布滿皺紋,就連那雙眼睛似乎都已經不再明亮。
聽到落天喊他大師,他連連擺手,“我就是一個老頭子,當不了什麽大師了。寰琊大師這個名字也別再叫了。”他頓了頓又看著落天,“你怎麽來了?皇宮那邊出事了?”
話一出口,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原來兩邊的陣法是相互牽製的,血祭大陣一破,皇宮的結界也跟著會被撕破,不過,現在這樣也好,你自由了,再沒有牽絆了。”
落天感覺到寰琊的氣息很淡薄,他忍不住探出一絲魂力,發現了寰琊魂力消退得非常厲害,而在他的魂力之中,落天感覺到了一絲他熟悉的氣息。
“你和誰交過手?”他問。
寰琊一個月前在翼城廢墟,和他交手的人多了,可是落天問的卻並非普通人。
“我看到了血瞳之人,一個竟然是潛伏在京都很多年的年輕人叫做紫東,還有一個你想不到的。”
落天猶豫了一下,“是一個年輕女人?”
“你認識?”
“在後山,我見到過這麽一個女人,她看上去很特別,隻是當時她並非血瞳。”
寰琊重重歎一口氣,“我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