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滴血
終於,皇上的咳聲與喘息聲漸漸的平息了下來,小安子急忙去接那才咳過的帕子,可在帕子落入手中的時候,他的眼神大賅,同時驚叫出聲,“血。”
之若的眸光瞟過去,那帕子上果然是大片大片的血色,此刻正潤染著整塊帕子迅速的變紅。
“皇上吐……”
“住嘴。”皇上吼著,製止小安子繼續說下去,“不許說,快,快……”手指著桌子上的碗與匕首,“快。”
他的眼神似是在期待著什麽,他就那麽的想要知道答案嗎?
小安子端了碗和匕首走向了之若,“姑娘,請吧,隻一下下就好,不會很痛的。”
她笑,她知道不會很痛,再痛也痛不過她之前的心口痛,那些她都忍過去了,可現在這痛不一樣,這痛代表的是不信任,是皇上對娘親的不信任。
“之若,聽話,快呀。”催促著,皇上的臉色在開始迅速變化,與此同時,他的身子已經重新伏在了床上,隻一張臉還望著她的方向祈盼著,“之若,朕要知道答案,朕才能死而瞑目。”
好吧,那就讓她死而瞑目,緩緩的伸出手,之若閉上了眼睛。
手腕處,很快就傳來了痛,然後,那是血流出來的感覺。
一滴,兩滴。
小碗裏已經取了她的血,之若閉上了眼睛,淚水頃刻間如泉湧,現在的她再也沒有了初見皇帝時的喜悅,她寧願她從來也沒有入過這深宮,她寧願她永遠也不知道今天這所有的事情。
房間裏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小安子在為皇帝取血吧。
先是自己的血,然後是皇帝的血。
之若的眼睛還是緊閉著,不想看,不想看皇帝不信任娘親時的樣子,那對娘,其實是一種褻瀆。
驀的,隻聽得“砰”的一聲響,就在那隻取過她血的小碗落地而碎的時候,空氣裏傳來了皇帝仰天的長嘯,“哈哈,不是,不是,不是……哈哈……”
就在之若詫異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皇上的身子一軟,聲止時,他緩緩抬首望著她的方向,一隻手向她遞過來,“之若……”
那似乎是想要握她的手,可之若,已經沒有了勇氣。
落地的小碗濺了一地的血,可那血色卻沒有任何答案,隻驚亂了之若的心如飛一樣的跑到床前,可等來的卻是小安子的手從皇帝的鼻間移開,然後是他低低的顫抖的聲音:“皇帝沒了。”
這一次,皇帝是真的沒了。
兩次見皇帝,一次昏迷一次沒了,但望著眼前的皇上,之若怔住了,她還有好多的疑問未解,那滴血認親雖然有些荒唐,可這樣的古代是不可能有什麽DNA鑒定的,卻不知剛剛的小瓷碗裏兩個人的血到底是融還是不融?
可這會兒,小安子已經亂了,皇上沒了,這是何等的大事。
就在之若還滿懷疑惑的站在床前望著已經斷了氣的皇上時,小安子已經飛去打開了內室的門,他衝著門外帶著微慌的喊道:“皇上沒了。”
“父皇……”
“父皇……”
哀哀的喊聲,一聲連著一聲,那般的讓人心顫。
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之若被人拉扯著退出了皇上的寢房,宮裏麵一下子就忙亂了起來。
踏過門檻的時候,她的肩膀與人撞了一下,不經意的轉頭看過去時,卻是西門瑞雪,“之若,去景陽宮等我。”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威嚴,此時的他倒是不慌不亂,似乎早就預先知道了皇上會沒了似的,之若點點頭,然後扶著宮婢的手走出了室外,此時,翠兒已趕來了,望著翠兒,還有迎上來的修婉茹,之若的心裏是一團的亂,淡淡的,她隨口道:“去景陽宮。”那是西門瑞雪在宮裏的宮宇,她去那裏總也沒錯的。
乘了轎子,一路去景陽宮的時候,宮裏已經陷入了忙亂之中,所有的帶著鮮豔色彩的東西一律都撤了,換上的東西都是素淡的顏色,因著皇上昏迷多日,所以這些應該是早就備好了的。
到了景陽宮,一路暢行無阻,想是西門瑞雪早就吩咐過了的。
之若不聲不響的坐在偏廳裏,腦子裏還是剛剛發生的一切,那些畫麵那麽的清晰,如妃,到底是怎麽死的,轉頭看向娘和翠兒,她沉聲道:“你們說,如妃是怎麽去的?”
“這……”翠兒猶豫著的看了看修婉茹。
修婉茹手絞著手中的帕子,頓了半晌才道:“之若,見到皇上,皇上可問你什麽了嗎?”
悠悠的目光望著遠處,如果她能明白她也不會在這一刻問修婉茹了,就是因為什麽都是亂亂的,亂的讓她根本無法將一切理清楚,所以才要問修婉茹和翠兒的。
“娘,皇上隻說我象一個人,然後就……”不管怎麽樣,皇上沒了,她的心裏也不好過,這一說就落了淚,卻不知道是為了皇上還是為了她死去的親娘親‘如妃’。
“之若,皇上是說你象如妃娘娘吧?”
之若點頭,“皇上給我看了如妃娘娘的畫像,娘,你告訴我,如妃是怎麽死的?”
修婉茹瞟了一眼翠兒,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說。
“翠兒,我與娘有些休已話要說,你先出去。”
“姑娘,太子爺吩咐過,翠兒不能離姑娘左右的。”
咬著唇,其實翠兒是大太子的人根本就不是西門瑞雪的人,微一思量,她道:“娘,你說吧。”即使娘不說,翠兒也是知道的,說到底,這些事可能就她一個人什麽都不知道。
“之若,如妃是被賜死的。”
“賜死?”之若騰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為什麽要賜死她?”
“如妃被捉奸在床,本來皇上是要直接賜死的,可她當時已身懷有孕,依西錦的律法便被送去了京城外的慈恩寺帶發修行,待產下龍胎之後再行賜死。”
“那孩子,可就是我嗎?”之若問,心裏泛著酸,原來,母親竟是帶罪生下她的。
“之若,娘不知道,娘隻是聽說如妃臨盆之際生了一個怪物,當場就死了也埋在了慈恩寺的後山山腳下,後來娘撿到了你也沒有想其它,更沒有想到你會是如妃的孩子,娘隻是看著你乖巧可愛,就留在身邊了,隻去年秋獵的時候,皇上發現了你,便帶你入宮,那時,皇上就在懷疑你是如妃的孩子了吧,因為,宮裏宮外但凡見過如妃的人都說你象她。”
聽著,是怎生的一團亂呀,想起畫中的女子,之若是真的不相信如妃會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如果不是,那自己就真的隻能是皇上的女兒了。
天,她越想越亂,坐立不安的望著門前,這些心思再不找個人說一說她會瘋了的。
“翠兒,阿錄在哪兒?你去打聽一下。”阿錄言語不通,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捱過來的,就是想要見見阿錄,說說心裏話也好呀。
“姑娘,阿錄在宮裏。”
之若“騰”的就站了起來,“那帶她來見我。”
“這……”翠兒遲疑了。
“怎麽了?不可以嗎?”
翠兒不吭聲了,那意思就是不願意了。
悶悶的繼續坐下去,等了許久,甚至連午餐也沒有吃,就怎麽端上來再怎麽端下去,她沒有胃口,她的心亂亂的。
終於,熬到了天黑,景陽宮裏一片肅靜,修婉茹已經離開,是秦府的人來接走她的。
“姑娘,你多少吃一口吧,不然,身子更弱了。”
之若搖搖頭,再揮揮手,“撤下去吧,我沒胃口。”一想起西門瑞雪有可能是自己的哥哥,她就要瘋了。
“姑娘……”翠兒欲要再勸。
之若急了,手一推,立刻就將那桌子上的兩盤菜掃到了地上,兩聲脆響震得人隔外的心慌,可隨即的,屋子裏卻靜了下來,就連翠兒也沒有去收拾那些殘破了的盤子與碗。
身前一暗,一道人影擋住了燭光,之若下意識的抬首望去,卻是西門瑞雪正揮手示意翠兒和守著她的宮婢退出去。
張了張嘴,許多話想要問他的,可此刻卻不知道要怎麽說了。
屋子裏還是靜,靜的仿佛連掉根針都聽得見,一地的狼籍在眼前,西門瑞雪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然後道:“怎麽不吃?”
“西門瑞雪,你早知道是不是?”仰首望他,她的火更大了。
“早知道什麽?”他反問,手按著她坐下,然後大刺刺的就坐在了她的對麵。
“你早就知道我是如妃的女兒是不是?”獵場上鬧的那般沸沸揚揚,西門瑞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要是不知道也就不是西門瑞雪不是當今的太子爺了。
甩手就向西門瑞雪揮過去,可就在她的手馬上要落在西門瑞雪的臉上的時候,手腕忽的一緊,然後被西門瑞雪用力一握,那力道讓之若皺了皺眉頭,“你放開我。”
“不放。”不止是不放,幹脆就摟她在懷裏,“你在懷疑什麽?懷疑我和你是親兄妹嗎?”隱含著笑意問她,那張臉上根本沒有半點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