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一抹

  幾個字,卻讓西門瑞雪的眸中泛起潮意。


  卻隻一瞬,他隨手一扯衣袖,隻聽‘嘶啦’一聲,衣帛頓裂時他已經飄然向福清而去,轉眼便與福清會合在一起而揮舞著那不住射向他與福清的箭雨。


  “雪……”歇斯底裏的一聲高喊,之若要瘋了,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呢?她想要衝回去,卻隻覺身子一軟,自己與景洵便落在了少年的手中,他抱著她與景洵飛快的離開那危險之地,可那些人,卻神奇的放過了她。


  不懂為什麽,可她已無法發出聲音,大概是知曉她心中的困惑,少年一邊飛跑一邊道:“見過了我娘你就知道為什麽了。”


  少年跑的飛快,就如拚命三郎一樣,之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為這少年也為漸漸從視線中淡去的西門瑞雪,閉上眼睛,一抹清淚流出,這一刻的她竟是那般的牽掛著西門瑞雪。


  原來,還是愛著,不管心裏有多少個結,那愛也是無法弱去半分的。


  嘈雜聲越來越弱,她離那個胡同也越來越遠,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放過自己,可這樣,是不是會讓西門瑞雪懷疑是她的所為了呢。


  可她,真的沒有與那些人勾結。


  她沒有呀,就是沒有。


  原來,陷害一個人可以這麽的簡單。


  所以,眼見的也不一定為實,什麽都是騙人的。


  她沒做,什麽也沒做。


  小院子到了,煥然一新的映在眼前,小景洵在一進院子裏的時候就大聲的哭了起來,之若知道他是餓了。


  “娘,我帶著姐姐和姐姐的孩子來了。”一邊疾走一邊告知屋子裏的老嫗,屋子裏隨即傳來低低的咳聲,竟是那麽的有氣無力。


  身子被放了下來,少年隨手在她的身上一點,之若這才能動了,“為什麽帶我來這裏?”轉身就想走,她是真的放不下西門瑞雪。


  可就在之若轉身的刹那,屋子裏的老嫗突然間開口,“站住。”


  明明還是很低弱的聲音,卻讓之若的腳仿佛生了根一樣的再也移不動一步,背對著老嫗,她眼裏的淚洶湧而出,為什麽?到底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切都是那麽的亂。


  “咳……咳……咳……”大概是因為剛剛那一喊聲太過用力了,所以老嫗又開始不住的咳著,少年已經衝進了屋子裏,急忙端過了一碗水,“娘,喝水。”


  老嫗搖搖頭,手撫著胸口,半晌才順過氣來,然後望著之若的背影,低聲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孩兒。”


  之若這才想到景洵還在哭,掃了一眼少年,他在,她不方便喂景洵奶水。


  老嫗頓時明白了,“麟兒,你出去一下,就在門外候著,要是有什麽人來就告訴娘,娘不想被人打擾了與德妃娘娘之間的談話。”


  老嫗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有氣無力,可那字字都讓之若感覺到了一股子氣勢,這老嫗,想來從前在宮中也不是普通的人物。


  少年退了出去,之若站在了老嫗的麵前,卻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她了,之若還是不放心西門瑞雪。


  “坐吧,皇上洪福齊天,自有老天會庇護他的,他比他父皇可要精明許多,而你,則是命好的救過我與我麟兒,所以,這個恩,老婆子必是要還了的,咳……咳……”掩著唇,老嫗又是不住的咳了起來,那咳聲讓景洵哭的更厲害了。


  老嫗的話就象是一顆定心丸一樣讓之若的心慢慢的穩了下來,一邊坐下撩起衣衫要為景洵喂奶水一邊道:“你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些事,是嗎?”


  “娘娘聰慧,是的,從你一出宮,這宮外的人就埋伏好了。”


  “為什麽是他而不是我?”那些箭遇到她就避過去,可西門瑞雪那個臭男人居然不利用她而是又跑回去與福清並肩作戰,他中毒了,這讓她怎麽能放得下心呢。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你的命格硬,所以,連箭都要躲著你了,咳……咳……”老嫗說一句就咳個沒完,看著她發青的臉色,之若知道,也許,她真的就如同少年所說的將不久於人世了。


  景洵吃著奶水,已經止了哭聲,眼淚還在小臉上掛著,被室外射過來的陽光照射著閃爍著光茫,老嫗咳了有一會兒,這才有氣無力的掃向小景洵,一隻手也落在了小家夥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然後囁嚅著唇,半晌,才吐出兩個字:“真象。”


  “真象什麽?”之若迷糊,不懂老嫗何出此言。


  “象……你……娘。”一字一字的說出,老嫗放在孩子臉上的手開始不住的顫抖。


  “象我娘?我娘到底是怎麽死的?我爹呢,他又是誰?”顧不得孩子還在吃奶水,之若激動的搖著老嫗的手臂催問著,“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她想知道呀,記得在如意館的那支飛鏢,都說火焰令出,西錦必覆。


  可火焰令根本就不在她的手上。


  他瞞了這麽久,或者,就是為的那一句話嗎?

  老嫗開口,可才一張嘴又不停的咳了起來,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之若的,“如意館,地窖,快去救……救……”這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老嫗的臉色突的一窒,隨即輕輕一歪便歪倒在了靠枕上,一雙眼睛卻始終盯望著之若懷中的小景洵,竟是那麽的不舍。


  之若拚命的搖著老嫗的手臂,“你說救誰?救誰?”她聽到了如意館,她去過的,可她壓根不知道那裏有什麽地窖,那是母親生前住過的地方,想起那一幅幅意境清靈幽遠的畫作,從那些畫作中就可以感覺到母親的一顆心,母親絕對不是那種卑劣的隻想著在宮中弄權的女子。


  可是無論她怎麽搖,老嫗已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望著老嫗無神的眼睛還有她臨去前眸中的笑意,之若的心裏突然間空洞洞的,鬆開了手,景洵吃完了奶水又一次的睡了,看著安祥的景洵,之若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時,麟兒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大門外。


  “麟兒,你娘沒了。”她低語,語氣中是濃濃的哀傷,可眸光卻是掃向她剛剛而來的方向。


  西門瑞雪,他可好?


  可這一望,院子外不知何時已滿是了禦林軍。


  一隊隊,一列列,早已將這個西門瑞雪命人修葺的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隨即是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軍官大步走到之若的麵前,上下的掃了她一眼,便向一旁跟過來的兩個太監道:“押上馬車,即刻送去拂柳山莊。”


  那一個‘押’字,讓之若頓時明白了,他終究還是不信了她。


  “哈哈哈……”她仰天大笑,想不到昨夜裏兩個人還是抵死纏綿,此刻卻已成仇人,連笑了三聲,這才停了下來,漫不經心的望著那軍官,隻聲道:“他還好嗎?”


  “不勞娘娘掛心,娘娘隻管去拂柳山莊照顧好小皇子就好。”


  嗬嗬,聽著是拂柳山莊,可她聯想到的卻是另外兩個字:冷宮。


  從此,那裏會是西門瑞雪送給她的形如冷宮的地方。


  也許這一輩子,他會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隻為,剛剛街道上的那一幕。


  終是她,害了他。


  那個結,就算她現在想解都已是無力。


  輕揚的笑,她從不服輸,沒有做過便真的沒有做過,她問心無愧,“我想見他。”


  那軍宮上下了掃了她一眼,隨即冷冷道:“娘娘已經沒有了這個資格。”說完,一揮手就示意那兩個跟過來的太監押她去向小院子外的馬車上。


  “不,我要見皇上,我要見他,快去告訴他,我要見他。”老嫗的話還在耳邊,她不知道老嫗讓她救誰,可她想要告訴西門瑞雪,也許,老嫗的話會對他有什麽幫助也未可知。


  “娘娘,皇上說了,如果娘娘反抗,那娘娘也不配做小皇子的娘親,那便……”說著,那軍官掃了一眼之若懷中的小景洵。


  “不要,不要。”之若驚呼,臉色已是一片煞白,倘若沒了小景洵,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景洵是她的寶貝呀。


  “帶走。”一聲厲喝,之若隨即便被兩個太監架走了。


  幸好,孩子睡熟了,他什麽也不知道,要感謝他身上的紙尿褲,所以,即使沒換了孩子也一樣睡得香。


  這樣殘冷的畫麵他不知道他沒看見最好了。


  最好,永遠也不要知道。


  她原是要與他一起的,可惜,命運卻捉弄了她。


  那小糖人,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吃了。


  因為,她現在的口中就泛起了苦澀,那麽的苦,那麽的澀,苦到了心裏也澀到了心裏。


  風吹起散開了的發,淒淒的拂在她的臉頰上,之若不知道是怎麽坐進那輛馬車的,隻是在聽到馬車轆轆而響的聲音時才恍然驚覺,她現在的離開,竟是沒有他陪在她的身邊。


  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死活。


  長命鎖還掛在景洵的脖子上,俯首貼上景洵的小臉,她才發現自己的臉竟是那麽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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