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弄人
那時候,她還怨他氣他狠心,卻不想,是她錯了。
在芥沫對她不利之後西門瑞雪很快就知道了,卻隱忍著不說,隻是要把這最後的戲碼一一的唱完。
芥沫,她被送去了京城外的道觀,這一生,那裏成了她的歸宿,可細想想,西門瑞雪真的已經很仁慈了,因為道觀畢竟要比冷宮好上許多,可以衣食無憂。
想起自己的生,之若隻能感歎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娘娘,阿錄說今天你要去拜見如妃娘娘,所以,才派我過來照顧你。”
“嗯,一會兒就出發。”醒了有兩天了,之所以一直沒有去看娘,她是怕自己一時忍不住情緒會在娘的麵前哭泣。
當年的事這兩天她已經仔細的梳理過了,其實,也不能都怪靜妃,娘與爹的所為總是不被這個古代的王朝所能容忍的,隻是靜妃怎麽也沒有想到一氣之下的先皇會直接就賜死了自己的親妹子,可那結果呢,卻是他的後悔,然後再把他的後悔遷怒於靜妃,於是,便暗示由先皇後悄悄的收押了她在暗室裏,那一關竟是十幾年,十幾年的青春呀,其實,靜妃也是生不如死。
這倒是便宜了雲茹兮,從她做皇後的姑姑死後,她就接手了先皇後的權利,以此來要挾西門瑞雪為她所用,她是真的愛著西門瑞雪,可那愛太過自私,自私的讓人不敢恭維卻讓人唾棄。
風,徐徐的吹來,這樣的暮夏,菊花居然早開了,那香就從如意館的方向散飄了過來。
乘著馬車經過如意館的時候,之若抬首從那車窗看到了那不遠處的菊,那麽的多那麽的美,怒放著綻著它的妖嬈。
將景洵交給了奶娘和翠兒,之若跳下了馬車,迎著風望著如意館的方向,不知為什麽,最近的她,很怕走進那個館。
她終還是沒有狠下心來為娘親報仇吧。
就那般,她站了許久,久到兩腿都有些麻木了,“娘娘,上車吧,咱們還要出宮呢。”
“嗯。”手指擦著眼角泛起的潮意,她要去墓地了,在那裏,也可以看到娘感受到娘當年的辛酸。
京城的街道還是如往常般的繁華,一點也看不出來不久前這裏曾經有過一場大戰,想起麟兒的娘,之若始終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曾經在宮裏是做什麽的,可現在,她已不必知道,隻記在心裏便好了。
是麟兒的娘,讓自己釋然了對父親的一顆心,守在如意館的地窖,這麽些年,母親並不孤單,這便是屬於母親的幸福了。
生時,她得不到的,死後,她有了雙宿雙飛,不知道父親去了哪裏,可之若知道,不管父親在哪裏,他心裏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都是娘親,這便足矣。
隻是雪,他是徹底的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任誰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蹤跡。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那被修葺一新的墓前還殘留著幾許餘香,一個婦人正迎向之若走來,這樣的夏,她全身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兩隻眼睛。
透過那雙略顯疲憊的眼睛,之若知道那是靜妃。
款款停下,卻不知要如何開口,留了她一命,可是娘親……
“之若,看到你醒了,真好。”
靜妃站在之若的麵前,雖然看不到她的臉,可她的聲音就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似的。
“雪,他不見了。”心裏,已不再怨,還能怨什麽,還能恨什麽,這世上的女子都是被一個‘情’字所困所擾,靜妃愛的是先皇,母親愛的是安王爺,而自己,卻是愛上了靜妃的兒子。
這便是天意,誰也違背不了的天意。
靜妃伸出了她的手,那手背上是細細的數也數不清的疤,那不知道是怎麽留下的,隻看著,便讓人心疼,“之若,相信瑞雪,他不會放下你不管的,他曾告訴過我,如果不是為了我,他早就帶著你離開這個宮走得遠遠的了,可他終因為我……”哽咽著,靜妃又語,“之若,瑞雪他不是不負責任的孩子,他會回來的。”
可他在哪兒?
為什麽每個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就連他的娘親也不知道呢?
她想見他,在抱著景洵的時候她就特別的想見他。
這一刻,即使是站在母親的墓前也阻擋不住她入骨的相思。
原來愛,早已深植。
他會回來嗎?
竟是那麽的狠心。
囁嚅了唇,在娘的墳前,之若回握住了靜妃傷痕累累枯瘦如柴的手,“母妃……”這一聲,仿佛是在喚著自己的娘親,卻也是在喚著西門瑞雪的娘親。
隻兩個字,卻讓靜妃頓時淚如泉湧,“若……兒,我……我受不起呀。”身子歪倒,即使是還有之若的手握著靜妃的手,也阻不住她倒下去的力道。
“母妃……”之若一慌,著急的就欲要拉起靜妃,幸好身後的翠兒衝了過來,這才扶穩了她。
靜妃靠在翠兒的身上,滿是淚霧的眼睛緊盯著下了車被奶娘抱在懷裏的景洵,良久,她顫著聲音道:“之若,讓我抱抱景洵,可好?”
之若點點頭,奶娘便抱了過去。
那雙布滿疤痕的手在之若的麵前開始抖得厲害,眼看著時,讓她想起了之前靜妃送給景洵的那些禮物,她一直都留著,不管怎麽樣,靜妃愛景洵的心是真的。
輕輕抱著,晃著,眼睛裏是說不出的欣喜,“之若,他的樣子象瑞雪小時候。”
是呀,現在也象他,隻有那雙眼睛才有些象她罷了。
她不出聲,隻聽著,心裏,還是因為靜妃從前對母親的所為而有些不自在。
娘呀,在她的墓前,她總會看到她的外孫兒了,就看在景洵的份上,把所有都淡去吧。
那麽些年,也該淡去了。
“這孩子,長大了一定比瑞雪還有福氣,嗬嗬,因為,他娘親會照顧她,不象瑞雪,才一歲多就自己一個人在宮裏自生自滅了,不過,那孩子命大,居然讓他活到了現在,而且還當上了西錦的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先皇太過偏愛他了。”說起先皇,靜妃的眸中淚意更濃,如今的她再也無法知曉先皇對她的心了,可是西門瑞雪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矛盾,也許,先皇內疚的不止是如妃,也是她呢?
可這一切,隨著先皇的故去便都成了神秘。
記憶裏那個謙和的老人,之若真的無法恨起他來,可她,最愧疚的是娘親。
抱了許久景洵,靜妃的麵上滿滿的都是不舍,可她終究還是將乖巧的景洵還給了奶娘,之若目送著她孤單的背影離去的時候,心裏,是說不出的悵然。
西門瑞雪,他到底在哪裏?
娘的墳前是靜妃才留下的餘香,嫋嫋中泛著禪意,雙手合什,為娘祝禱,也祝願爹爹能夠早日出現。
從夏到秋,轉而再一春,日子兜兜轉轉就過去了大半年,安王爺與西門瑞雪始終也沒有出現,倒是西錦的江山在西門瑞武的打理下越發的昌盛起來。
…………
“娘……”之若正坐在窗前繡著小鞋子,她才新學的,手中的小鞋是繡給阿錄的孩子的,太醫說這兩天就要生了呢,正繡的認真,景洵蹣跚的走到她身邊,兩隻小胳膊不由分說的就抱住了她的腿,那聲‘娘’稚聲稚氣還帶著奶香的味道,之若放下手中的活計,一傾身就抱起了景洵。
“洵兒,是不是又淘氣了?”
景洵搖搖頭,然後指指門邊,之若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卻見門前立著一個男子,“李大夫,是你?”興奮的站了起來,當年在藥王穀如果沒有他,還有後來若不是他配了藥解了雲茹兮施在自己身上的毒,隻怕,自己哪裏能夠活到今天。
“阿錄要生了,我來看看她,順便,也看看你。”輕笑而立,還是如當年當日的那份清雅。
“就在這一兩天就生了,翠兒,快上茶,把前個宮裏送過來的那個碧螺春拿出來。”
“是。”翠兒去拿了,待兩個人坐穩,她的茶已經利落的就端了上來,“李大夫請。”
“之若,你一點也沒變,還是老樣子。”端起了茶,李風隱不客氣的就品起茶來,“好茶。”
“變了,你瞧,景洵都會走路了,還會叫娘了,我,也老了。”那個人,一直都沒有消息,任她找遍整個皇宮找遍整個京城找遍整個拂柳山莊也沒有他的蹤跡,想起西門瑞雪,之若黯然神傷。
他以為她就那麽小心眼嗎?
就會因為他母妃的錯而對他冷眼相待嗎?
她哪裏是那樣的人?
可他,就是那樣以為了。
那麽大的人,居然玩起了捉迷藏,可這一藏,景洵都一歲了。
算算日子,就要過他小生命中的第一個生日了。
“娘……”小人又扯著她的衣袖在喚她了。
“景洵,來,讓伯伯抱抱。”李風隱張開了手臂,景洵見了,撒腿就跑了過去。
“爹爹抱抱。”
之若的臉“騰”的就紅了,“景洵,要叫伯伯。”亂點鴛鴦譜一樣,她與李風隱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李風隱喜歡的可是阿錄,可阿錄最後卻喜歡上了西門瑞武,人與人的緣份誰也說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