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為婦科而生
“聽聞太皇太後來到成都之後,整天都在藥廠忙碌,還帶著婢女外出采藥,兒臣深感憂慮。還請太皇太後多加保重身體才是。”
“陛下多慮,哀家早就勞碌慣了。哀家之所以同意來到成都,還是希望大漢盡早一統,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太皇太後憂國憂民,情操不亞於男兒,兒臣自慚形穢。聽聞太皇太後近日未曾出殿,可是身體不適?”
“並無不適。哀家請陛下前來,是有個不情之請……”
“太皇太後言重了!有話但說無妨,兒臣定當遵從。”
“當年,哀家跟隨獻帝之時,閑來無事,曾閱遍宮中醫卷,可惜毫無建樹,唯獨對《胎產書》和《金匱要略》中的“婦人三篇”猶感興趣。”
“原來如此!聽聞太皇太後的“下乳湯”和“安宮湯”特別有效,可是出自這些醫卷?”
“不錯!”曹節點點頭,略有為難地說道:“自先漢以來,宮中太醫令下屬的官員,本來設有女醫一職,奈何從無女子行醫;哀家請陛下前來,是想請陛下撥筆專款,專門用於女醫的培養,還請陛下應允。”
“女醫?”劉閃聽聞這個詞,心頭不由得地怔了怔。
在古時,許多醫療世家都有傳男不傳女的傳統,不論在宮廷還是民間,幾乎少有女子從醫者,也不會有影視劇中隨處可見的“女醫”。
若真要細究起來,有名有姓的“女醫”,恐怕隻有晉代名醫葛洪之妻鮑姑、明代的談允賢、宋代的張小娘子等人,簡直是屈指可數。
其實,中醫有著諸多的婦科醫典,奈何醫者中有著“寧醫十男子,不醫一婦人”的說法。這或許是源自長久以來“男女授受不親”的觀點。正是這樣的觀點,使得很多人誤以為中醫沒有“婦科”。
劉閃正在沉思時,曹節接著說道:“陛下,以哀家看來,培養女醫勢在必行。不論在洛陽還是成都,不論在宮廷還是民間,女子患病,特別是婦科疾症,往往礙於禮製的束縛,羞於診治,貽誤病情者者比比皆是。”
“太皇太後所言極是!”劉閃感慨地說道:“當初,皇後身患胃疾,或者去年的瘧瘴,太醫令前來診治時,不論對嬪妃還是婢女,他們全都目不直視,就連診脈也要用薄紗隔絕,以避免肢體接觸。如此顧忌,如何能有效地診治婦科疾症?”
曹節見劉閃同意自己的觀點,臉上多有喜色,接著說道:“確實如此。常見的外感風寒或腹瀉外傷還好一些,若遇到婦科的“經、帶、胎、產”等疾症時,女子總會羞於開口,男醫也不敢診治;就算有部分女巫醫或產婆,她們卻不識文字,不辨方脈,不明藥物,不習錘煉烹煮之法,隻是根據個人經驗胡亂處理,使得患病者得不到正確施治,從而越拖越重,苦不堪言,危急性命者比比皆是。”
劉閃鄭重地點點頭,曹節繼續說道:“現有的婦科經典中,對常見的婦科疾病皆有診治之法;“婦人三篇”和華佗的醫書中,更是記載了孕婦難產的開腹取胎之法、死胎摘除之法……”
“太皇太後!”劉閃實在忍不住打斷曹節的話,趕緊問道:“太皇太後,莫非……你見過華佗的醫典?那些醫典不是被燒毀了麽?”
“此事,說來話長。”曹節慢慢說道:“當年,家父以“欺君之罪”、“不從征罪”將華佗下獄。此後,荀彧不僅多次向家父請求赦免,還多次到獄中勸誡華佗認罪服軟,以期獲得赦免。奈何二人皆固執己見,所以……”
曹節長歎口氣,接著說道:“華佗知道自己即將被處死,荀彧最後一次探獄時,華佗為免醫卷失傳,苦苦哀請之下,荀彧這才勉強答應將醫卷帶出。然,華佗的醫卷實在太多,荀彧擔心被家父發現獲罪,隻是隨手取了其中的兩卷,藏於袖中離去時,幸運地躲過了獄卒的盤查。”
“後來,荀彧因反對家父家稱“公”,受到猜忌後被調往壽春,卒於建安十七年,這兩卷醫卷就被其長子荀惲所得;前不久,細作替哀家傳遞書信時,這兩卷醫卷就被姐姐送回成都。”
“姐姐?太皇太後,你是說安陽公主?難道荀惲卒後,她還一直保留著這些醫卷?”
“陛下,確實如此!”曹節說罷,命婢女將兩卷醫卷呈給劉閃。
劉閃大喜,顫抖著接過醫卷,小心地將其打開。
這兩卷醫卷,應該是荀彧隨意抽取,其中的一卷記載了“刳剖腹背,抽割積聚”、“斷腸滴洗”之法,這明顯屬於外科手術的範疇,可惜並不完整;另一卷詳細記載了妊娠嘔吐、妊娠腹痛、產後發熱、熱入血室、帶下、經閉、忌乳、死胎、針誤、癓瘕等諸多婦科症病的診療之法。
“難怪太皇太後能調配出安宮湯和下乳湯!難怪太皇太後說有開腹取胎和死胎摘除之法,原來是有這兩卷寶貝!真是太好了!天佑我大漢!天佑我萬民啊!”
劉閃激動得手舞足蹈,靜下心來後,正色說道:“太皇太後,朕早就給少府下有詔令,太皇太後可隨意支出銖錢,此事無需經過朕的同意。若要取專款培養女醫,太皇太後自行做主即可,杜致絕不會為難。”
“話是如此,但是……哀家與陛下並無血親。陛下尊哀家為太皇太後,這隻是依照禮製。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請示陛下後為之,以免讓人多生閑話。”
劉閃也理解曹節的難處和顧忌,於是問道:“太皇太後這幾日閉門不出,想來一定是在策劃此事吧!不知可有具體措施?”
“陛下,其實民間多有良醫,也不乏醫技高超的女醫。若陛下能下道詔令,在全國重金招募並大力培養女醫,鼓勵女子學醫,想必不用多時,必能緩解宮中和民間女醫不足之窘境。”
“太皇太後所言甚是,此乃利國利民之大事,兒臣即刻下詔!”劉閃說罷,提筆寫下詔令,並讓來福交給蔣琬加蓋玉璽,立刻發往各郡各縣。
來福出殿後,劉閃正色說道:“太皇太後精曉醫技,又體恤萬民,依兒臣看來,培養女醫之國家大計,唯有太皇太後才能辦好!兒臣懇請太皇太後,切勿推辭!”
“不瞞陛下,哀家請陛下前來,正是商議此事。當年,獻帝遷居山陽之時,哀家跟隨獻帝上山采藥,施醫救民,這是哀家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今,陛下將此大任相托,正是哀家之所求。”
“甚好,甚好!太皇太後親手操辦此事,兒臣自然放心!對了,太皇太後說需要一筆專款,不知數目如何?”
“招募並培養女醫,雖然耗時日久,卻是利國利民之大事,所需資金甚大。哀家詳細計算之後,初步預計……需要兩百萬銖……”
“不,培養女醫,乃大漢急需解決之大事,這點錢遠遠不夠。”劉閃說罷,又喚來一名內侍:“傳朕口諭:令少府杜致,兩日內,將兩千萬銖送到壽安殿;若是太皇太後前來支取銖錢,不論何時,不論多少,必須立刻支取,不得有誤!”
“諾!”
內侍匆匆出殿,又逢一個婢女匆匆入殿,她欣喜地說道:“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吃草了!終於吃草了!呃……陛下恕罪……”
“什麽吃草了?何事如此驚喜?”劉閃不解地問道。
婢女趕緊行禮,然後說道:“回稟陛下,前日,太皇太後給兔子剖腹取胎,已過兩日,母兔恢複良好,剛剛已經在吃草了,幼兔也健康存活。”
“難怪太皇太後這幾日閉門不出,原來是在用兔子做實驗啊!”劉閃恍然大悟。
“陛下,雖有華佗的醫卷,但人命關天,哀家不敢草率,隻得用兔子或其他動物先做試驗,等到萬無一失,才敢對難產的孕婦施術。”曹節說罷,又慶幸地說道:“幸好陛下已經尋得麻沸湯的配方,哀家才有機會一試。”
“不錯!自古至今,孕婦產子,無一不從鬼門關撿回性命,一屍兩命者多不勝數,女醫的培養,迫在眉睫!”
“不好啦……不好啦……”又有一名婢女衝入殿中,慌慌失措地叫道:“太皇太後,那隻母兔瘋啦!它竟然在吃自己的幼崽,已經吃了兩隻,好生恐怖!莫不是手術出了問題?”
曹節聞之大驚,趕緊去往後殿,劉閃也饒有興趣地跟了過去。
正如婢女所說,動過手術的母兔正在吞食自己的幼崽,窩邊仍有絲絲血跡,曹節見狀更是驚恐:“莫非……剖腹取胎會有後遺症?這可如何使得……哪敢用在產婦身上……”
“不,太皇太後,你的手術很成功!”劉閃自信地笑道。
曹節和幾名婢女仍然滿臉的恐懼,劉閃解釋道:“母兔吞食自己的幼崽,原因有三。其一,家兔的祖先本是野兔,天敵來犯時,它們帶不走自己的幼崽,留在窩裏擔心被天敵吃掉,所以它就自己吃掉,這是兔子的天性。因此,兔子在生產時,它不能受到驚擾,也不宜有陌生人圍觀。太皇太後幫它生產,又有婢女時刻在旁邊觀察,明顯是驚嚇到它了。”
曹節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劉閃繼續說道:“其二,幼兔身上的氣味,不是母兔子自己的氣味。太皇太後在窩裏新墊了軟布,或者給幼兔擦過身體,這就破壞了它們本身的味道,它們被母兔吃掉,這不足為奇。”
“其三,這隻母兔身體虛弱,營養也不好,太皇太後剖腹取出的幼兔,它們也未完全發育成熟;母兔吃掉幼崽補充自己的營養,或是吃掉體弱的幼崽產生奶水,這也是兔子的天性。所以,太皇太後的手術很成功。”
劉閃說罷,順手抓起窩裏的母兔,它不停地蹬腿掙紮,力氣甚大。細看之下,剃過毛的腹部,金絲縫合的傷口特別整齊,愈合良好,暫未見到發炎紅腫之象。
“這……是太皇太後自己縫的?”劉閃不可置信地問道。
曹節仍在發愣,一名婢女回答道:“回稟陛下,都是太皇太後親手縫合,一共縫了四層呢!”
劉閃大致知道人體皮肉的層數,剖腹產孕婦的創口縫合應該是六到七層;想到這裏,劉閃不解地問道:“若是縫針四層,以後如何拆掉內層的線?難道又要剖開?”
“陛下,太皇太後給兔子縫合之時,這一點早就想到了!”婢女心悅誠服地說道:“太皇太後用的是金絲,內層的縫合線,都在外麵留有線頭,母兔恢複之後,將其抽出即可。”
劉閃並不知道外科手術如何拆線,聽婢女這麽一說,他也感覺此法可行,心頭不由得感慨:曹節尋得華佗的婦科和外科醫卷,又致力於女醫的培養,這可能就是天意!
在這大漢的天下,或許,女子再也不會被疾病所累!或許,曹節就是為婦科而生!
現在的曹節才四十歲,或許,她有足夠的時間實現自己的夢想:大漢一統,百姓無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