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五石散與魏晉風
一些了解曆史的人,可能知道拓跋珪這個人:如果拋開個人的成見不談,拓跋珪是個勵精圖治、深諳儒道的明君,他的前半生縱橫疆場,在金戈鐵馬中建立了北魏。
然而,這個明君到了三十歲之後,卻變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殺人惡魔,變成了敗壞綱常的昏君;據曆史學家的研究,他患上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而患病的原因,就是服食了大量的“五石散”。
所謂“五石散”,其實是一種中藥散劑。它的主要成分是石鍾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還有一些輔料。
當初,張仲景發明這個藥方,其本意是給傷寒病人吃的。從客觀上來說,這個方劑藥性燥熱,對傷寒病人確實有補益功效。
但是,若是沒有患病的人服下五石散,首先會血脈膨脹,亢奮無比,全身發燒,然後再變冷;在發冷時若吃熱食或穿厚衣物,這就很容易斃命。
另外,在全身發熱時也不能靜臥,一定要散步或奔跑,要大量吃冷東西,喝熱酒,穿薄衣服,洗涼水澡,從而將體內的熱量排出,這就是劉閃所見的“行散”,若是“行散”不及時,也很容易斃命。
除此之外,若是長期服用五石散,人體的皮膚確實會變白,但也會變得非常敏感和脆弱,若是稍厚或粗糙的衣物,很容易將皮膚磨破。
然而,正是這樣一劑很有危險的方劑,卻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流行於上流社會,那些世家大族或是富戶百姓,他們並沒患有傷寒,卻全都開始吃昂貴的五石散,一直流行至唐代。
魏晉時期名士,那種率直任誕、清俊通脫、時常奔跑,袒胸露腹的行為風格,以及飲酒、服藥、清談和縱情山水、時常穿舊衣服的“節儉作風”和生活方式,這就是“魏晉風度”的集中體現。
若拋開五行散的“助推作用”,魏晉風度,是士族群體意識形態的一種人格表現,也是當時的審美理想。
然而,魏晉風度在曆代屢屢遭貶,究其原因,正是這幫名士們飲酒過度、醉生夢死、放達出格、有悖常理和清談誤國;
比如“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他縱酒佯狂,經常是抬棺狂飲,且身上一絲不掛於屋中,人見均嗤之。其中,五石散的作用功不可沒!
五石散的之所以流行起來,這與“魏晉第一藥人”有密切的關係,這個人,正是被司馬懿誅殺的何晏。
何晏,字平叔,南陽人,東漢大將軍何進之孫,其父早逝,曹操納其母尹氏為妾,因而被曹操收養,為曹操所寵愛。
何晏自幼形貌絕美,麵容白皙,穿著華麗,為人特立獨行,行事從不循規蹈矩,成年後更是沉溺於聲色。
由於五石散具有刺激神經的功效,何晏服用五石散之後,感覺精神振奮,自覺身體強健,發之感歎:“服五石散非惟治病,亦覺神明開朗。”
何晏的言行,以及他對五石散的改良和持續服用,逐漸成了上流士族和民間效仿的對象,很多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畢竟,是藥三分毒。
五石散逐漸變成“鴨片”一般,使人上癮,難以自製。
在此後的幾百年間,因服用五石散而慢性中毒,最後導致五官痙攣,背長瘡潰爛,精神異常,甚至癱瘓或命喪黃泉者比比皆是:裴秀、晉哀帝司馬丕、北魏道武帝拓拔圭、皇甫謐等人都深受其害。
直到唐代,著名的醫藥學家孫思邈,他意識到五石散的危害,他經常告誡身邊人慎用五石散,經常在不同場合,公開宣傳五石散的各種危害;
不僅如此,孫思邈還故意宣稱,流傳在外的是假五石散方子,自己手裏才有真正的五石散藥方;在他臨死之際還吩咐弟子,一定要消滅遺留在外的五石散藥方。
讓世人欣慰的是,通過孫思邈和他徒弟們的不懈努力,禍害世人的五石散,終於慢慢地退出了人們的視野。
幾個嬪妃緊跟在劉閃身後,她們不知道劉閃為何生氣,全都不敢發出聲音。
劉閃在南門外稍稍等了一會兒,宿衛兵很快就帶來幾個富家公子,他們全都服過五食散,並且正在行散。
“啪!”
“啪!”
劉閃左右開弓,兩個耳光扇在他臉上。
“你這怪物!長得比朕的夫人還白!粉打得比女人還厚!特瑪的,你唇上還抹朱砂?你特瑪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堂堂的大漢男子,長得陰陽怪氣,手無縛雞之力,難怪被人稱為“兩腳羊”!滾!”
“啪!啪!”
又一個二十多歲的富家公子被扇了兩耳光。
“你特瑪的更狠!這麽大的人還不長胡子?你身上還有沒有男人的激素?你還穿女裙,皮膚吹彈可破,還真以為是美男子?要是胡人打過來,你特瑪就是“兩腳羊”!滾!”
“啪!啪!”
又一個“女人”被扇了兩耳光。
“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皮膚又白又嫩,你還有半點陽剛之氣?若你想當女人,再讓朕撞見,朕成全你!滾!”
一刻鍾後,這些男子盡皆被放走。
“來福,替朕擬旨:各郡縣,自見榜之日算起,十日之後,再有無病服食五石散者,再有商旅販賣五石散者,不論是誰,立斬不赦;男子擦脂抹粉者、身著女裝過市者,每次杖責二十;男子二十歲無須者,罰做苦力一年;累犯三次者,全部閹了,充作內侍!”
劉閃說罷,憤憤地拂袖而去。
……
興安殿。
王元姬聽說了今日之事,趕緊將現有的五石散扔進水溝,再匆匆派人向幾個兄弟傳信,讓他們立刻將五石散全部處理掉。
“妹妹,我這次的損失可不小啊!至少有一千萬銖!”王元姬無奈地說道。
“姐,你見過何晏?他到底長什麽樣?”王伊若奇怪地問道:“陛下……似乎很不喜歡他?”
“妹妹,我並未見過何晏。隻是聽洛陽城中的人說,他相貌俊美,皮膚白皙,猶如凝脂,嘴上無須,形似女子卻勝過女子,就連明帝也讚不絕口。”
“如此美男,天下少有,陛下為何不喜這種人?”
“哼!”王元姬不屑地哼道:“若論樣貌,這種男人確實討人喜歡。不過,我聽說……聽說他不是正常的男人!我聽說……隻有早年的時候,金鄉公主給他生了個兒子;在這之後,他的幾個妾室,全都嫌棄他不行,主動要求他休了自己。”
“不行?什麽不行?”王伊若更加好奇。
“自然是床第之事了。”王元姬不屑地說道:“或許……或許你家陛下說得對:那些形似女人的男子,沒有半點陽剛之氣。隻有他們的妻妾才知道,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就連床第之事、生兒育女也不行,根本就不是男人!這樣的男人有何用?長得那般漂亮,隻適合去青樓做姬女!”
王伊若明白了“不行”的意思,麵頰微紅,抿嘴而笑,稍後又說道:“姐姐,姐夫已經陣亡多時,陛下也沒有納你之意,你……有沒想過……重新嫁人?”
王元姬入宮,她本是為複仇而來。然而,她入宮之後,發現劉閃的後宮與眾不同。
劉閃現有十一個嬪妃,除了皇後和李昭儀之外,其他嬪妃雖然封號不同,她們不論生的是皇子還是公主,劉閃對她們都一視同仁:她們每月的實際俸祿、膳食、配置的婢女數量完全相同,根本就沒有等級之分。
除此之外,不論皇後還是李昭儀,她們都在想辦法經商賺錢,就算閑來無事,也是聚在一起打麻將或研究樂譜或蜀繡,沒人將心思放在爭寵奪利之上,王元姬很難挑撥她們之間的關係。
住了幾日之後,王元姬了解到曹節和孫太後的一些事,也了解到同住宮中的趙珮珊和袁暉,了解過陸遜的夫人孫茹、周魴的夫人孫思蜀。
這些來自異國的女子,她們以前的身份各有不同,她們要麽住在宮中,或者可以隨時出入皇宮;此時,她們心中全都沒有仇恨:這些人,要麽在為漢國的“女醫事業”而奔走,要麽在經商賺錢,很難挑撥她們。
王元姬了解到“女醫太學”的建立初衷,了解到招生中的納妾始末,她親自到太學參觀之後,深切感受到劉閃與眾不同的眼界、心胸和抱負。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旱幹水溢,則變置社稷。”
王元姬畢竟是公認的才女,孟子的話她並不陌生,年幼時就熟記在心。
在王元姬了解的曆代君王之中,包括她熟知的曹丕和曹叡,從來沒有哪個皇帝會投入“萬萬”級的資金,為普通的庶人女子培養女醫;
王元姬從沒聽,也從沒見過,宮中的太皇太後和太後,會勞心勞力地為普通百姓而奔走。
在興安殿的這段時間,王元姬漸漸放下了仇恨。
“姐,我聽陸玳說……她說你阿公……他……殺了曹芳和郭太後,已經在洛陽登基……”
“姐,你夫君毆打曹芳,這確非為臣之道……陛下早就說過,咱們漢國的普通百姓也知道,司馬家確實有纂逆之心;現在洛陽被圍,還好你早早地離開了司馬家……”
“姐,陛下寬厚仁德,他沒有為難孫氏一族,也沒有為難曹氏一族;可能……陛下不會放過司馬一族;其實,陛下知道你是司馬昭之妻,卻從沒有為難你。姐,你別再賣五石散了,讓幾位兄長也別賣了,好嗎?”
“好!”王元姬鄭重地說道:“隻要陛下不遷怒王家,咱兄妹以後就賣絲帛,賣鏡子,賣香水,賣大力丸,等賺了錢,咱們給女醫的太學生發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