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陳果果
周五下午，渝水小學，放學鈴響了。
陳果果收拾好東西，當她背起洗的褪色的陳舊大書包時，突然發現同學都在背後偷偷議論著自己，不由得怯怯低下小腦袋，不敢與他們的目光對視，準備避開他們趕緊回家。
有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走過來：“嘿，果果，你真要報考了三中？”
陳果果咬咬嘴唇，用軟糯的聲音說：“是啊。”
“哈嘿！聽見了嗎？窮果果要讀三中啦！”
“她是不是營養不良搞得連腦子都萎縮了。”
“三中是你這樣的能讀的嗎？我看你簡直是做夢！”
陳果果麵對同學的白眼與嘲笑立刻爭辯起來：“我的腦子才沒壞呢，我是喜歡墨家才要去讀三中的。”
誰知道不說還好。
這句話一說出口時，小學生們轟然大笑起來。
果果白淨小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沒有繼續爭辯什麽，她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鳥，飛一樣逃走，衝出教室，跑出校園，一直到家附近才停下來。
小果果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晶瑩汗珠混著委屈的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她一邊喘氣一邊擦著臉，努力讓自己恢複正常。
可不能讓爸媽看到自己這樣子。
果果腦子沒有壞掉，果果真的想去三中，果果真的想學墨家！
小女孩清澈大眼睛映出碧藍的天空，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滿腹心事的樣子，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必須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了。
華夏小學教授基礎教育，從中學開始就會進行分科，小學生畢業前必須要報選想去的學校，因為不同中學的內容不一樣，這對普通人是一輩子的線路問題，決定以後的人生走向，選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陳果果選擇揚州郡最好的墨家中學——揚州三中！
因為陳果果對神奇的墨家非常感興趣，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為一位厲害的墨家學者，用陣法以及機關組合出不可思議的發明！
這看似普通的理想卻給她帶來大量白眼與嘲諷。
至於理由很簡單一字就能概括：窮！
小孩都知道學墨家成本極高！
墨家主要研究機關陣法，也就是搞科研搞技術，但凡這類型前期投入都很大，而且學成速度慢回報周期極長。
舉例來說吧，墨家學校經常給學生布置一些譬如煉製傀儡或機關獸的作業，這動輒就要花費幾百上千元的成本購買材料，果果家裏的條件別說磁材料消耗，就連負擔墨家學校的學費都不夠啊。
這麽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果果會被嘲笑了。
陳果果沒有急著回家，她抱著膝蓋坐在池塘邊，看著平靜的池水發呆，這個十二歲的女孩子腦海裏，不停的出現父母操勞的身影，還有身體出問題而學業受挫的各個。
難道要放棄自己的夢想，選一門不喜歡的學問？
陳果果不怕被嘲笑，可想到爸媽辛苦的聲音，想到家裏家徒四壁的條件，想到身體出了問題的哥哥，她就真的有些動搖了。
“嘿，老陳家的小果果，你坐在這幹啥！”一個不修邊幅的大叔提著一條鮮肉經過附近，是隔壁鄰居齊大叔，他看見坐在池潭邊的果果，“你哥這次可是爭氣，考上了西楚大學，我們都跟著來沾光啦。”
哥哥回來了？
哥哥考上了大學？
哥哥考上西楚大學？
小果果的腦子像被丟進一顆*，轟的炸成一片空白，讓她完全呆在原地，忘記所有的東西，隻剩下幾個關鍵詞。
“真的？齊叔叔沒有騙果果？”
“哈，你這孩子，騙你幹什麽？還不快回家！”
陳果果感覺煩惱一掃而空，猶如麻雀般蹦了起來，立刻衝進自家老宅，推開院門就看見熱鬧的場景。
從廚房裏傳來菜肴的香氣，當廚子的大伯陳強在燒菜。
小胡同李阿姨在幫忙擺設，有很多平日熟絡的鄰居都在幫忙。
大家看見陳果果回來，全都熱情的上來打招呼。老屋裏麵更是已經擠滿了人，左鄰右舍聚在屋裏，正在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麽。
“我打小就知道，小雲這孩子肯定出息。”
“是啊，我一看他就是學武的料子，這不果然沒讓我失望。”
“雖然生了場大病，這不還是考上西楚大學嗎？老陳，阿翠，我真是羨慕你們呀，瞧瞧我家那幾個沒用的兔崽子，真是氣死我了。”大伯母周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陳實徐翠這對樸實平凡的夫妻開心壞了，陳翠還偶爾會謙虛幾句，而陳實則隻顧著傻笑，除此以外不知該怎麽表達心中的喜悅。
昨天還危機籠罩，現在卻否極泰來了。
這樣子的變化誰能想得到？
項雲身體被檢查出問題以後，夫妻倆就已不抱太大希望，隻要能順利畢業就好，誰曾想非但通過高考，而且被西楚大學提前錄取！
渝水縣每年都出幾個大學生啊？何況是西楚大學的大學生！
現在消息暫時隻在小圈子傳開，但左鄰右舍都與有榮焉，因此各自帶著酒肉糧油，自發來老陳家慶賀，就連大伯和大伯母都特意請假過來幫忙。
這熱鬧的氣氛搞得跟過年一樣。
項雲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他隻是說自己被西楚大學錄取，還沒有公布武狀元的身份，就已經讓這些鄰裏鄉親如此熱情，等過幾天高考具體消息傳回來，他們還不知道要轟動成什麽樣子。
“哇哇哇！”
“哥你真的考上大學啦！”
一個清脆軟糯的聲音傳來，一個不高偏瘦卻有烏黑頭發大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正背著一個大書包從人群擠進來，哇哇的大呼小叫，樣子非常的誇張，不過可愛活潑惹人喜愛，不是家裏的小開心果是誰？
“喲，小果果，幾個月沒見又長高了！”
項雲抓住大呼小叫的小家夥，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而小果果則圍著項雲直打轉，激動地就差上跳下竄的，好像要檢查一下哥哥，看看是不是冒牌貨。
“怎樣？哥這回沒給咋家丟人吧！”
“是真的！是真的！哥上西楚大學啦！”小果果激動抱住項雲的腿，好像生怕哥哥會飛走一樣，兩隻明亮的眼睛都是崇拜，“果果隻在電視裏看過西楚大學的事，沒有想到哥哥也能去西楚大學修行，我感覺就跟做夢一樣！”
這個丫頭！
項雲摸了摸小腦袋，滿臉都是寵溺之色。
項雲完整繼承身體原主人的記憶與情感，所以與其說是奪舍，倒不如說是融合，他在麵對這些親人時，沒有半點疏離之感，感情都是發自肺腑而且真摯的。
小果果是一個非常惹人疼愛的小妹妹。
她很懂事也很聽話，是一家人貼心的小棉襖。
項雲從小就很照顧她，每次有人欺負果果，都是項雲幫她出頭，兩人年齡相差有點大，但是兄妹之間感情極好。
“果果回來了啊。”徐翠見到女兒也很高興：“對了小學裏已經開始選校了吧，想好要去什麽學校了嗎？哥哥這麽爭氣，果果也要努力啊。”
小果果本來開開心心的雀躍的。
徐翠這話剛一出，頓時耷拉著腦袋，有點不敢對視老媽目光，小家夥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家人一樣。
陳實發現女兒異常：“果果怎麽了？”
“我選了三中……”
這句話讓熱鬧的屋內變得安靜下來。
陳實和徐翠愣住，叔叔阿姨表情古怪。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小果果會選擇去讀三中。
這年頭誰都知道，培養一個墨家人才，是需要天價成本的，小果果這不是胡鬧嘛？這小丫頭平時那麽懂事，這麽這種時候就犯糊塗呢！
“果果啊，你怎麽就選讀墨家呢？”
“我們都是普通人，怎麽學得了墨家？”
“讀墨家有什麽好的？整天跟枯燥的陣法和機關待在一起，還不如像你哥哥一樣學武，最起碼還能鍛煉身體，以後不受人欺負保護家人不是？”
鄰裏鄉親都是好意，果果心裏卻不是滋味。
“果果啊，你哥要去最好學校修行，未來肯定是能成為大武者的人，你現在選擇學墨家，可能會拖累到你哥啊。”大伯母周萍這時開口勸說，“你有厲害的哥哥，還擔心日子不好過？不如你學醫吧，你哥武者，你當醫生，這不正好麽。”
“學醫好！”
“對對！學醫好！”
“醫生多有前途啊？我三嫂家孩子就是學醫的，收入又高，地位不錯！”
“果果這麽聰明，說不定以後能成為一位名醫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讓果果的小腦袋越來越低，幾乎快垂到胸口了，小肩膀則在輕輕地顫抖。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不要亂說，果果自己有想法，你們怎麽能幹涉她呢？”
項雲實在是聽不下去，雖說鄰居親戚都是好意，但是擺明是擔心果果會拖累自己發展，難道要因為這個去逼一個十二歲小女孩，去選擇不喜歡的人生？這怎麽能忍！
他蹲下扶著了小果果瘦弱的肩膀說：“你想學什麽就去學什麽，不用擔心其他問題。墨家怎麽了？哥覺得墨家挺好的，我支持你學墨家，咋們果果以後要成為墨家大師的！”
“我我……我還是再想想。”
小女孩努力保持堅強，卻無法抑製流露出一絲哭腔，紅著眼淚珠兒再打轉，然後失魂落魄背著大書包走進房間。
“小孩子不懂事的，你們也勸勸她吧，這也是為了她好啊，墨家哪裏是隨便能學好的？”周萍回頭說：“阿翠，你們說是不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小雲成材。”
陳實徐翠夫婦始終沒吭聲，心情都複雜而又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