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妹妹啊,長著一副柔弱無害的小白兔模樣,其實心性最為堅韌好奇,從不知害怕為何物。
不然,她也撐不住這七年多來,每月一次的藥浴,每次相陪,他都擔心她會活活痛死。
如此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一個人,現在裝乖、扮可憐,不過是避重就輕,不想聽他嘮叨。
“下次別再淘氣了。”太子語氣軟了下來,揉了揉她的頭發,“出宮的時候,阿娘一再交待,要以你的身體為重。你看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去睡覺?”
周九如道:“這不是等你嗎?平時早就歇下了。何況千年和樂水去了馬坳村,直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很擔心她們。”
白嫩的小手緊緊地拽住太子的衣袖,扭來扭去,就是不肯離去。
千月在一旁看了,覺得她家主子像是跟太子的衣袖有仇,那兩隻袖子不是被她擦了鼻涕,抹了眼淚,就是被她揉搓成一團,簡直不忍直視。
要知道太子可是有潔癖的。
其實太子也是強忍,見她說完話還站在這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鳳目便閃過一絲了然,“我會派樂山帶人去接應她們,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立刻去休息,剩下的事全都交給我。我保證,你一覺睡醒了就能看到樂水和千年。”
樂山是樂水的兄長,也是東宮的侍衛統領,有他接應再好不過。
達到了目的,又見太子麵有不豫之色,周九如連忙乖巧地點了點頭,臨走還不忘交待:“阿兄,是我叫樂水和千年去的馬坳村,待她們回來,你不準責罰。”
太子聽了,卻不以為然,位尊者有菩薩心腸是好事,倘若一味的心軟,早晚禍至而不自知。
今天,要不是木森帶了萬佛寺的武僧趕過來,光憑西山行宮的那些侍衛與竹風閣外圍的竹林陣法,根本擋不住這幫刺客。
這樣也好,父皇想開海禁,正缺一個挑起此事的契機。
周九如從盥洗室出來,坐在鏡台前,千月替她散了發辮,還沒開始通頭發,就見她很不淑女地張著小嘴,接連打哈欠。
“公主,你都困成這樣了,太子殿下讓你休息,你怎麽還依依不舍的?”千月凝聲問道。
周九如歎了歎道:“刺客也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把千年和樂水困在馬坳村這麽長時間,她們都未能脫身。就算今晚能趕回行宮,一頓板子也是免不了的。我故意拖延時間,就是想讓阿兄顧慮到我的心情,等下責罰她們的時候,能少打幾板子。”
說罷,打著嗬欠向床邊走去,掀開大紅底丹鳳朝陽刻絲薄被就把自己給裹了進去。
一下午的精神都處於高度集中,現在鬆懈下來,簡直是又困又累。
見主子困成這樣,千月心疼的不行,連忙整理好被褥,拉上金線繡花的粉紅色鮫綃帳子,提著宮燈離去。
前院,高總管不顧雨後青石地板的濕冷,領著五六個奴仆狼狽地跪在那裏,不停地磕頭,有兩個年齡小點的嚇得抖成一團。
太子站在回廊,唇角緊抿,那如刀子般鋒利的目光,不停地在他們顫抖的身上來回睃著。
默然良久,喊道:“來人,把高總管杖責三十,留職察看。其他人杖責三十後連同家人一起發賣到西北的礦區。”
為了幾兩銀子,就把行宮的情況透露給打聽消息的陌生人,這種不忠不義的奴仆,死都不足惜。
“殿下,饒命……饒命啊……”話還未落,侍衛們一擁而上,用布塞住了他們的嘴,全部拖了下去……
小安子提著食盒,輕手輕腳地進了屋,沐浴後的太子散著頭發,坐在書案前,閉著眼眸,手撐著下頜正在小憩。
他輕聲喚道:“殿下,這粥和炊餅都是千月姑娘親手做的,莊子裏的食材很簡單,都是些時令蔬菜,勝在幹淨新鮮,你先墊墊肚子,擋一擋餓。”
公主不吃葷菜,小廚房裏都是清一色的綠色蔬菜。
太子倏地睜開眼眸,沉聲說道:“天壽已安睡,你吩咐下去,院子裏動靜小點,別鬧著她。讓人守著路口,等樂山他們回來,趕緊的過來稟報。”
“是。”小安子應了一聲,腳步輕盈地退了出去。
次日卯時,周九如一醒來,便問千月:“樂水和千年回來了嗎?有沒有受傷?”
“都是輕傷,不過回來後,又被太子殿下賞了三十板子。”千月邊說邊服侍周九如更衣。
“有人炸毀了進出村子裏唯一的那座橋,樂水她們在村民的幫助下,做了好幾個竹筏過河,無奈暴雨過後,河水湍急,還衝走了兩個侍衛。”
“大家沒辦法,最後在老獵戶的帶領下,盤山繞了一大圈到了亥時才回來。”
有宮女捧來銀盆、巾帕等洗漱用品。待周九如洗漱好,千月幫她梳了個簡單的垂練髻,紅絲帶縛之。
“你跟小安子說一聲,那兩名失蹤的侍衛如果沒能找回,每戶給二百兩銀子,由我們太初宮支出。”周九如朝她叮囑道。
千月屈膝應了聲是。
周九如又道:“還有這兩天,就讓樂水和千年好好休息,不用急著上前伺候,養傷要緊。”說罷,臉色莫名沉了下來,一股綿密令人窒息的氣息,從她身上溢出。
好好的,怎麽又發脾氣了?
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千月有些不解。
沒等她開口問,周九如示意她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千月被她駭人的氣息壓得透不過氣來,聽了這話,連忙告退。
走出門外,才豁然明白。
是那座橋啊!
怪不得自家主子殺氣騰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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