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濕冷
人雖關在大理寺,但他們刑部跟大理寺是斜對麵,裴二郎主又是崔老尚書的親外甥,可沒哪個不長眼的敢虐待。
這人在大牢裏沒死,回到自己家反而死了,還真是蹊蹺。
左侍郎問:“應天府的人去了嗎?可查出什麽原因?”
那衙役躬身道:“回大人,就是府尹楊大人派人過來傳的話,也沒說其他,隻說請兩位大人過去。”
兩位侍郎對視了一眼,別看私下裏兩人烏眼雞一樣的鬥來鬥去,但現在,都很有默契的在心裏暗罵新上任的府尹楊大人。
一出人命就往刑部扯,年底了,他們刑部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
當著公主的麵,既不能推卸,也不能抱怨,還真是倒黴。
周九如假裝沒看到這兩位侍郎黑沉沉的臉,直接說道:“既然這樣,兩位大人,我們還是先去督國公府瞧瞧吧!”
見周九如一刻都不得閑,衛斯年很是心疼:“周周,何必這樣著急,有應天府尹和刑部的兩位大人在,相信裴二郎主的死,很快就能查清。
你也該歇息一會,準備吃午飯了。”
“先過去看一下情況。”周九如拍拍他的手臂,笑著道:“回頭就在附近找個酒樓,吃飽喝足了再回宮。”
………
督國公府靠東的那處院落濃煙滾滾,要不是現在還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恐怕早就燒到其他地方了。
周九如一行人被迎到事發地點時,裴清宗連傘都沒撐,就那樣身姿筆挺站在瑤光院的一棵香樟樹下。
照他身上濕透的披風來推算,他應該已經在那裏站很久了。
看到周九如,顯然很詫異,他沒想到公主會隨刑部的人一起過來。
“不知公主大駕光臨,恕臣有失遠迎!”他很快收斂神色走了過來,微微傾身向她施禮。
旋即又與眾人一一見過。
還是那麽有謫仙風範,要不是幾縷碎發淩亂地垂在他耳邊,即便是此時,也很難看出他的狼狽。
裴燁再可惡,也是裴清宗他親爹。周九如不好一上來就問原由,見這瑤光院的火已撲的差不多了。
便歎了口氣,道:“世子節哀!既然應天府與刑部的幾位大人都來了,這裏就交給他們好了。
冬雨濕冷,還望世子保重身體。”
裴清宗頓了下,斂色道:“多謝公主!祖母悲傷過度,伯父伯母與內子都守在春暉院,太醫院的院使大人此時也在那裏。”
言下之意就是你來的不是時候,現在大家都在忙,我走了,就沒人招呼你了。
周九如完全不在意,擺了擺手,道:“沒關係,我在刑部替父皇辦差,聽說這裏出事就過來看看。待會回宮,父皇問起,我也方便回話。”
裴清宗負手凝望了會兒天,細雨如絲,濕寒透骨,他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旋即眼眶紅紅的說道:“我一直恨他,早知他這麽作孽,倒不如我悄悄弄死他,他還能落個好死。”
周九如道:“屍首呢?我想去看看?”好奇心作祟,她很想去瞧瞧裴燁到底怎麽個不好死的。
想起屍首的慘狀,裴清宗又是一陣錐心的痛:“公主千金之軀,莫讓這些汙穢之事汙了眼睛,還是去暖閣等消息吧!”
說完吩咐管家把周九如他們幾個帶到花園裏的暖閣去用茶。
“公主。”樂水舉了舉傘,說道:“屬下想過去看看刑部的兩位大人,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好啊!”周九如點頭。
裴清宗麵沉如水,深看了她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
暖閣設在花園裏的一處圓亭裏,它原來隻是個觀景的亭子,冬日為了方便賞雪,便安上玻璃窗,改成了暖閣。
婢女上了茶,又端了四樣茶點,便遠遠的走開了。
感覺肚子餓了,周九如也沒客氣,先品嚐了一塊鹹香餅,餡料飽滿鮮美,鹹甜適中。
她覺得很好吃,就拿了一塊遞到衛斯年嘴邊:“你也嚐嚐。”
衛斯年微微低首,就著她的手,三口兩口的把餅吃了下去。
吃完便問:“要不要我也過去看看?”
周九如想了下,起身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過去打聽一下,芳華閣的那些人還剩幾個?
想辦法找一個叫十三郎的,若是見到了,問他,還想不想恢複正常人的生活。”
衛斯年倏然間轉過頭:“十三郎是你安插在裴府的暗樁?”
“算不上暗樁。”周九如頭往後傾著坐下,溫溫淡淡地道:“隻是恰好有相同的目的。十三郎的親弟弟死在了裴燁的手裏。”
真是的,這麽激動幹嘛?差點撞著她鼻子。
周九如摸摸鼻子,接著道:“那孩子還不到十歲,是裴府自己莊子上的奴婢,原本是府裏挑上來做小廝的,沒想到被裴燁給禍害死了。
十三郎姓陳,比他弟弟大個兩三歲吧,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莊頭見他長得好,就一直帶在身邊照顧著,教他打算盤、學記帳,做些輕鬆的活。
每隔幾天,他就會往裴府大廚房裏送莊子上的食材。
六月初,也就是他弟弟死後滿百日的那天,他又往裴府送食材,在裴府後麵的巷道,不知怎麽讓裴燁給撞見了,收進了芳華閣。”
衛斯年擰眉:“不是說裴燁隻喜歡八到十歲的幼童嗎?怎麽會選上十三郎,他這個年齡,骨骼已經長開了。”
周九如望著外麵的毛毛細雨,冷哂道:“你以為朝中有些大臣拚命圍著裴燁轉,隻是為了權勢啊。
暗衛探知,裴府每個月從芳華閣裏抬出的屍首,最多一次達到了十六具。
待會,你去跟刑部的兩位侍郎暗示一下,叫他們把瑤光院與芳華閣中間的那片竹林翻一翻,肯定還會有發現。
據蕭夫人說,以前都是埋在那裏的,後來埋不下了,才開始悄悄往義莊扔。”
一時間暖閣裏靜的,隻剩下外麵的雨聲。
衛斯年氣得臉都紅了:“早該一劍砍了他。”
“民不舉,官不究,誰會去砍他?誰又敢砍他?連我父皇都不敢。”
周九如道:“西山行宮遇襲後,我派樂水和天真潛到這府裏給他下啞藥,想著殺不了他,把他揍成個豬頭出口氣也好。
結果,隻是藥下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