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斥責
喬思婉含笑,隨後搖了搖頭道:“你這丫環,一旦有事兒瞞著我便開始多嘴,老實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紅玉笑道:“奴婢曉得甚麽都瞞不住小姐,小姐您看這份禮品。”
喬思婉看了一眼她手中翻開的匣子,裏麵一片光耀的榮光,卻是一件奪目的羅裙。上頭繡著朵朵梨花怒放,如綿白輕捷的雲朵,深深淺淺的雪白花朵或疏或密地繡於羅裙之上,架勢千妍百麗,異常美麗奪目。喬思婉稀飯平淡考究的顏色是出了名的,目擊這條羅裙質地柔柔,展開後長長地曳於地下,似流霞輕宜的架勢,不由便多了幾分稀飯。
“這是流雲紗製成的羅裙,聽說寸絲寸金,有市無價呢。”紅玉難免道。
喬思婉用手撫摩了一會兒,不自發的點頭道:“的確是上品,可貴一見。”話說了一半,她想起了甚麽,表情微微一沉,“這不是表姐送來的。”
紅玉見她不高興了,連忙把話說清楚:“小姐,這衣裳其實是太子以太子妃的名義送來的,另有一張帖子,說是多謝小姐為小殿下做的那件百子百福花樣的彩衣肚兜。”
喬思婉為林元馨的赤子子親手做了一件肚兜,這是出自她情意,和他江衍有甚麽幹係,用得著他來鳴謝?還送這麽一件衣裳給她?!喬思婉一想心底便起膩。她望著窗外怔了一下子,交托紅玉道:“既是太子賞的,擱進匣子裏收著便是。”
如果是換了其他女人,獲得太子的稀飯,莫不歡心鼓動,真相他是來日天子,獲得他的痛愛等著她的便是萬千的榮寵,可喬思婉卻最厭惡江衍,他仗著身份,施展拙劣的手法逼她便範。
“裏頭在下雨嗎?”喬思婉問。
“是,從半夜便開始下了雨,方嬤嬤叮囑了,這雨生怕要下一天,小姐如果是不想出門,便在房間歇息吧。”
今日沒望見方嬤嬤,喬思婉略一思索便清楚過來,這院子此時成了風口浪尖,方嬤嬤是在幫著她蓋住那些趕著來巴結來窺探的人。她想了想,也膩煩去召喚那些人,便道:“你讓菖蒲去幫著方嬤嬤,別讓她累著了,那些不相關的人,全都打發出去便是。”
說是要下一天,淅淅瀝瀝下了很久的雨卻是在黃昏時候停了。雨後平淡的水珠自葉間滑落,空氣中亦是久違的清香氣味。喬思婉興致尚好,便命人取了琴,坐在廊下彈奏。
從今日起,這府中再無董妃,也無世子,唯一孫柔寧,這隻落空了朋友的孤鸞,又該怎麽辦呢?她刺殺的不是世子,罪過也便並不那麽大,喬思婉請了大公主來討情,王爺看在大公主的麵上,請了薪金孫柔寧治療。其實何處用的著治療,她便是沒有瘋的,是喬思婉教她用這辦法逃走罪惡罷了。接下來,喬思婉還可以用養病的名頭送孫柔寧離開燕王府,,離開這裏以後,她又該如何生活呢?落空了愛人,又怎麽能暢意?
喬思婉心理流轉,指間在如絲琴弦上低回踟躕,續續間也隻彈了上闋,逐漸地卻是彈不下去了。正待停弦收音,遠遠隱隱傳來一陣笛聲,聽得喬思婉心頭一跳。
這輕微渺茫的笛聲一種似有如果無的繾綣,好像一個男子在娓娓訴說心中的情感,聽來最委婉感人。喬思婉險些是疑心自己聽錯了,不覺站起,站在門邊聽了一會,那笛音長遠疏朗,嫋嫋搖曳,卻是真正存在的。
喬思婉真切地被那笛聲感動,同時,她心底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盼望,這吹笛子的人——她交托紅玉:“去取披風來。”
紅玉立馬取了披風過來,當心道:“裏頭風大,小姐要保重。”
喬思婉點點頭,帶著紅玉菖蒲一路循著那笛聲而去。
穿過花圃,涼亭深處,一位著華衣的男子手持一支長笛,輕緩吹奏。待看清那人是誰,喬思婉一怔,已是皺起眉頭。
是啊,賀蘭圖是死了,自己怎麽還能期待他在世呢?他又不是三頭六臂,如何逃走漫天的殺影?是自己不忍心看著那樣一個才藝卓絕的親信便如此從凡間消失罷了,是自己想的太美好。
正要回頭,笛聲卻停了,喬思婉不好便如此轉身拜別,便含了笑,道:“九皇子好雅興。”
慕軒轅察覺的地方太恰恰,不怪她疑心,慕紅雪說過,慕軒轅舞刀弄槍倒是很能手,琴棋字畫這些要他上手,還不如要了他的人命比較快。怎麽會事出有因跑來這裏吹笛子呢?
慕軒轅的眼光在喬思婉麵上停下一瞬,隻道:“我是為了你學的笛子。”
這世上有這麽直白的人嗎?喬思婉無奈地道:“九皇子慎言。”
慕軒轅含笑,一雙眼睛閃閃發亮,並不在意的神誌,“稀飯一個人並沒有甚麽不能說的,哪怕當著明郡王的麵,我也敢這麽說。”
喬思婉一怔,反倒笑了起來,如此的慕軒轅,並不必巧取豪奪的手法來強製,隻是很認真的對她說著稀飯,如果是她沒有嫁給江遲,可能真的會瀏覽如此真脾氣的男子,比起那些做作陰沉冷峻的,顯出最的直率可愛。
慕軒轅隻是靜靜站著也不湊近,認真地看著她笑,隨後道:“我的母親要是在世,也應該笑得像你如此好看。你笑起來真奪目,應該時常笑笑的。”
喬思婉隻是覺得他風趣,並不說話。
慕軒轅走近了兩步,眼光帶著珍視,輕輕拂來:“在這種情況下在世,人會不高興的。”
喬思婉退開兩步,含笑道:“九皇子曉得尤蘭花嗎?”
慕軒轅聽她如此說,不覺一愣,眼中有幾分奇怪,道:“這是發展在大曆朝南方獨占花,最俏麗奪目。”
喬思婉安然地笑:“尤蘭花最俏麗,且在大曆的南方到處可見,因為那邊的天色適用它發展,便使要經曆風霜雨露,它也能長得很好,但如果是你非要將它移植到朔方,它三天便會死去。便像我一般,我並沒有半點的不高興,即使身邊危急四伏,我也能活得很好。可如果是離開了這裏去了別處,我才會成了無根漂泊的人。”
慕軒轅並不回複,隻是笑道:“你的確賴這凡間可有心有靈犀?”
這話的意圖已經最了,喬思婉含笑,想了一想道:“九皇子今晚如何會發此時此處?”
慕軒轅道:“因為紅雪說你稀飯彈琴,我便去學了笛子,我想有一天可以和你琴曲相合,惋惜,我吹的並不好。”
雖說吹得不好,卻說得上情真意切,喬思婉不能自已搖了搖頭。
慕軒轅諦視著她,靜靜道:“適才的琴聲泄漏你的苦衷,你不高興。”
喬思婉不肯對別人傾吐煩惱,隻是低聲辯解道:“是隨便彈了一首曲子罷了。”
他道:“教我吹笛子的樂工說,曲通民氣,我想,你定然是不高興,隻是不想對我說。”
喬思婉心中一動,想不到這個看上去粗豪的男子卻能想的如此通透,不由得保持出一個淡淡的牽強的微笑。
慕軒轅走上來幾步,凝思瞧著喬思婉,眸中流光溢彩,大有癡迷之態,手不自發的抬起,似要撫上她的鬢發。喬思婉大怔,猛地落後了一步,菖蒲連忙推開了慕軒轅,瞪大眼睛小心地盯著他。
慕軒轅隻覺得方圓那樣靜,身邊一株木樨,無意風吹過,險些可以很清楚地聽見零碎的木樨落地的聲音。月光並不怎麽亮堂,這稀薄的亮光落在喬思婉鬢角的垂發上,閃灼出黑亮而森冷的光輝,阻遏住他的溫情。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凝集成了一個僵化的架勢,隻是無奈地收起。
喬思婉轉身拜別,道:“抱歉,九皇子此舉終歸於禮分歧,還是請回吧。”
最清靜,微聞得行走時裙褶觸碰的輕細聲音。喬思婉遠遠走至最後一個轉角,望見他仍舊站在原處。
紅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小姐,這個人挺不幸的。”
“哦,他是堂堂的九皇子,有甚麽不幸的?”喬思婉如此道。
“奴婢也覺得,他對小姐是真心的,當初小姐如果是嫁給他,也可以會更高興,也便不必如此操心了。”紅玉沒有回複,卻是菖蒲口沒遮攔地道。
“菖蒲,不要顛三倒四!”紅玉低聲斥責。
菖蒲一驚,臨時語塞,匆忙便要跪下去。喬思婉忙扶住她道:“不要緊,如果是和我說話也要如此當心翼翼,做人又有甚麽意圖呢。”
菖蒲垂頭道:“奴婢說的是實話。”
喬思婉看著她的頭頂,隻是搖頭含笑:“你還是個孩子,何處明白其中的厲害。他雖說是真心,可背後卻是高昌的皇室,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呢?更何況他出身比較特別,隻怕在高昌的處境也是很艱苦,他如果然的娶個異國女人回來,隻會帶來更大的禍殃,此時他也是為過去我對他的讚助而耿耿於懷,如果是有一天,我成了他的負擔,焉知他不會摒棄我呢?”
菖蒲和紅玉都是一愣,兩人不由得麵麵相覷了一會兒,都不說話了。
喬思婉含笑:“許多事兒,不是看裏頭的,你們倆還應該再好勤學一學。他雖說皆出自真心真意,可他適才的所作所為,如果是被人望見了,我卻會被人詬病,你們想想看,究竟是誰讓他在那邊吹笛子的呢?”
慕軒轅對真情,喬思婉並不質疑,看他一雙眼睛便已經很清楚了。喬思婉奇怪的是,究竟是誰行使了慕軒轅的一片城實之心呢?
燕王的奏章還是呈給了天子,江欽武在大怒之餘,剝奪了江重君世子的封號,並將此封號給了江遲,喬思婉也成了光明正直的燕王世子妃。
燕王府二十多年來的世子都是個西貝貨,這個信息震動了全部朝野,臨時燕王府門前轂擊肩摩,許多人帶著貴重的禮品來看望,實際上是來密查信息,喬思婉這個新出爐的世子妃,隻是關了門當做甚麽都聽不見看不見。
隻是,當太子讓林元馨帶著幾個側妃來問候的時候,喬思婉便不能將她們拒之門外了。
“世子妃真是容光煥發,難怪人家說人逢喜事精力爽啊。”喬側妃生的杏眼桃腮,一張嘴全部可兒,不管昨日跟你何等目生,可幾句話一說,她還是能跟你親姊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