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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執迷不悟

  第308章執迷不悟


  年初一,江佩離上街買了兩壇酒,早早地出城了。


  路上雪沒化完,她裹得跟粽子似的,騎著馬一路狂奔,生怕耽擱一點時辰。


  出華都不久,她按著托人畫的地圖曆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傳聞中的小藥穀。


  幸好她鼻子靈,遠遠就聞著藥香,不然看這破地圖,她哪裏找得到?

  跳下馬,拎著酒壇,江佩離仰起頭連打了兩個噴嚏,還沒敲門,就把屋裏的人給驚動了。


  “哎呀大年初一的誰又上門了啊?”


  “病人眼裏可沒什麽年初一。這大冷天的,我得去看看。”


  “……”


  江佩離聽到屋裏動靜,迎著風又打了兩個噴嚏,凍得眼淚鼻涕直流,屋裏那人不由加快動作,急得老婆子大喊:“哎你慢點!別把自己給摔了!”


  就這樣,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踉蹌著從茅屋裏走出來,門剛一拉開,江佩離立馬抬腿先把門抵住,仰臉笑:“姚老伯,好久不見啊!”


  姚雛見了江佩離,頓時跟見了鬼一樣,“阿離?”


  ……


  “阿嚏!”


  江佩離確認自己染上風寒了,腦袋昏昏沉沉的。


  一進屋,姚雛給她喝了一碗什麽水,她又覺得好受了些。


  “你什麽時候來的?一個人來的?你母親可還安好?”


  “我母親好得很,我來這兒一個多月了吧?不過……阿嚏!”


  江佩離吸了吸鼻子,抱歉道:“昨兒喝多著涼了,說話不利索。總之我來是想問您,我爹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姚雛神情明顯凝重了幾分,看了眼姚婆婆,婆婆立馬起身將門窗關了個嚴實。


  但姚雛也沒有立刻回答江佩離的問題,而是問她:“你來我這兒的事都有誰知道?”


  想了想,他眼神一凜,“你見過秋冶了?”


  “見過了,所以我才一頭霧水地來找您,不過……”


  江佩離遲疑片刻,補充道:“告訴我您在華都的人不是秋冶,是一個蠻族的禦醫,叫葉理。”


  姚雛手指輕輕一顫,江佩離覺察到,故作漫不經心道:“老伯您還嫌自個兒徒弟不夠出色,收個蠻族人當徒弟。”


  “我……也不想。”


  姚雛閉上眼,痛苦囁嚅道:“我恨蠻族人,可行醫者……私人恩怨,怎能淩駕於無辜者的性命之上?”


  “了解。”


  江佩離笑了聲,“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順口說了聲,您別往心裏去。”


  當年姚雛的兩個孩子都是因蠻族人而死。


  年長的那個在行軍途中被殺,小一些的那個在逃難過程中走丟了,至今生死未明。


  所以姚雛痛恨蠻族人,非常、非常痛恨。


  江佩離聽說,七年前蠻族人剛南下侵占華都建立起新政權,不到一年時間,華都就發生了一場瘟疫。


  那場瘟疫波及華都和附近好幾個村莊,死傷無數,蠻族醫者無計可施,隻好求助於被他們侵占了領地的中原人。


  求著求著,就知道了姚雛的存在。


  可那時喪子之痛曆曆在目,姚雛怎麽可能冒著風險救自己的仇人?


  於是當時留守華都的狄烈和狄雅兄妹遠涉千山,親自登門相求,軟磨硬泡了大半月,才終於求得藥仙鬆口。


  葉理,也就是那時收的徒,因為姚雛不能放任那麽多條人命不管不顧,又不想過多幹涉蠻族的事,正好葉理也是個心思幹淨的。


  江佩離倒也真沒因為收了一個蠻族徒弟就覺得姚雛怎麽樣。


  她隻是想著依姚雛的性子,這會兒還心平氣和地跟她說話,怕是江衍降了這事另有隱情。


  “你既然見過秋冶,那想必,跟蠻族的二殿下也打過照麵了。”


  江佩離皺眉,“我不喜歡您叫他‘殿下’,咱們又不是他們的臣他們的子民,憑什麽對他們卑躬屈膝的?”


  “阿離,二殿下他是個好人,你爹……就是他救的。”


  江佩離瞳仁一縮,“這是什麽意思?他救我爹?他們不是敵人嗎?”


  “難道……難道因為他救了我爹性命,我爹為報答救命之恩,所以向他稱臣?可如果這樣的話,那陸承玉又是——”


  “你別著急,你聽我說。”


  姚雛打斷江佩離,“秋冶信得,他是目前華都唯一一個知道江將軍下落的漢人。但將軍目前的情況不大好,暫時沒法離開華都。”


  “沒法離開……是什麽意思?”


  姚雛卻沒回答,沉默良久後,他說:“你最好趕緊回江南,一是華都太危險,二是江南如果再繼續反抗,恐怕蠻庭……就真的要武統了。”


  ……


  小藥穀離華都有些距離,加上染了風寒,江佩離留下來過了一夜。


  喝了藥,她腦袋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夢裏戰鼓雷鳴交錯,震耳欲聾的,才剛開始,江佩離就知道自己要夢到什麽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而她是被一箭穿心。


  真的是一支短箭從她左胸口穿過去的那種,隻留下一個流血的洞。


  江佩離覺得自己也是厲害,夢的次數多了,再看到那個大窟窿也不覺得有什麽了。


  反正也不疼。


  但這一次,前奏似乎格外地長,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白衣如畫的蕭年。


  那是個陌生的蕭年,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溫柔,眉宇間是冷然和悲愴。


  他問她:時至今日,你還要再繼續執迷不悟嗎?


  執什麽?悟什麽?

  江佩離不知,夢裏她手握長槍不停殺敵,而秦珩站在對麵的高台上,他腰間懸掛著那塊刺目的血玉。


  是血玲瓏,江佩離隻在夢裏見過。


  可血玲瓏不是江家的信物嗎?為什麽會掛在秦珩身上?


  然江佩離沒時間去思考,她看到手無寸鐵的秦珩從高台上下來,一步步走進了正在廝殺的戰場,向她走來。


  他立於她麵前,聲音冷淡:後悔嗎?

  江佩離臉上盡是茫然,呆愣愣地看著陌生又冷漠的秦珩。


  印象裏,他從未用這樣的神情看過自己,好似她是他的仇人,好似恨不得她去死一般。


  然後,她真的死了。


  這一回江佩離看得清楚——


  那支穿過她心口的短箭,本來是射向秦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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