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1
“聽說了麽，聖上要娶親的事。”
“這樣的天下奇聞，莫說是個三歲孩提，怕是連隔壁那頭驢子都知道！”
眾人順著話音，紛紛看了一眼棚裏正吃草的驢子。
本是一句玩笑話，可眾人臉色依舊凝重沒有半分笑顏。
一旁喂驢的驛站小二往人群湊了湊，開口道。
“你們說咱這聖上，在位三年，正宮嬪妃沒入一個，下頭往上送了多少美人都看不上。嘿！你說這去了趟圍場，怎麽就領回個皇後！”
人群中一瘦高個聽了直擺手。
“誒呦可別提皇後可別提可別提！我現在一聽這倆字這血就蹭蹭蹭的往天靈蓋湧！”
小二十分感同身受的點點頭，接著道。
“其實這個事兒呀，早該料到。你們記不記得幾年前來咱這兒的那個小王爺，當初咱聖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跟他不清不楚的。要不是這人不知怎麽就沒了，這男皇後指不定是誰的。”
瘦高個用力消化‘男皇後’這三個極具刺激的字，抬手直拍自己天靈蓋，生怕一激動血從天靈蓋滋出來。
茶攤老板提著個長嘴茶壺來添茶，瞧了眼在這啪啪‘自虐’的瘦高個，總覺得他比來的時候又高了些，扭臉衝著小二道。
“你小子，不叫你說你又說。你那驛站不管了？再不去接客當心你們掌櫃的罰你。”
小二撇了撇嘴，趁機抓了一把瘦高個桌子上的瓜子轉身就跑。
茶攤老板飛出去的腳踢了個空，罵道。
“嘿這臭小子！”
瘦高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還在那啪啪拍著天靈蓋，動作那叫一個行雲流水毫無感情，看的茶攤老板都覺得有點瘮得慌，生怕這位一會兒死這兒。
茶攤老板邊給這位續茶，邊道。
“呃，早要說咱們昭皇那真是沒得說。自打他當了皇帝，咱們這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與瘦高個同桌的小胡子讚同的點點頭，嗑著瓜子跟周圍人說道。
“咱隱都還成，皇城根下，一直倒還算安穩。倒是那時的三國一番，嘿呦，亂的你能寫進戲本子。我五舅當時在那三國之一的阿奇國，前腳娶個媳婦，後腳就連人待帶錢一招被人擄走了。”
有人噗笑道。
“你五舅那是遇到仙人跳了！”
小胡子不以為然道。
“管他呢，反正當時民不聊生何來盛世？你們再看看現在，連個普通老百姓都能從別處，不遠萬裏的來咱這兒聽戲消遣。”
“嗨！那還不是咱隱都的戲好！”
小胡子眼睛瞪得老大。
“那還不是咱昭皇統領的好！他不鼓勵發展戲莊子，你上哪看那夢花澗，上哪看那蝴蝶莊！”
隔壁桌的衝著他揚揚臉，十分可惜道。
“再好有什麽用啊，你弄一男皇後在那，他是能生出皇子還是什麽呀！”
這話深深刺激了仍在拍自己的天靈蓋的瘦高個，他忽然站起身來高喊。
“子嗣啊！國本啊！國本！”
說罷噗的一聲，竟噴出來一口血，桌上瓜子茶水全都染了一片。
眾人一驚，茶攤老板更是嚇得手裏茶壺差點扣他頭上，連忙叫來家弟將他送醫。
老板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頓了片刻，開口道。
“這老小子怕不是來碰瓷兒的吧！”
正在眾人驚魂未定之餘，驛站小二臉色鐵青的跑了過來，哆嗦著嘴唇，聲音裏透著恐懼。
“你們猜，我方才看見誰了！”
眾人疑惑不許語。
小二喘了好大一口氣道。
“林慕飛！林將軍！”
眾人驚訝之色溢於言表，小胡子起身，語氣有些激動。
“禦直將軍？林慕飛？”
見小二哆嗦著點頭，小胡子更急了。
“不可能！那禦直將軍誓死效忠之前那狗皇帝，早在宮變那日就戰死了！可是七公子親手殺的，一劍斃命！聖上為此還罰了七公子，叫他此生不許入朝為武！”
茶攤老板也附和道。
“沒錯，咱們可是親眼看著他的棺木被拉出城外的！”
小二也急了。
“我知道！可，可他此刻就在驛站裏，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小二咽了口口水，垂下驚恐的雙眼看著地麵，顫抖道。
“隻是他看上去確實像個死屍一樣！”
——驛站內
“小妹我可提醒你，林慕飛當年在這隱都城內也是叱吒風雲響當當的人物，九節鞭一揮，能驚動半條街。如今你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帶回這隱都，就不怕太過招搖驚動了上頭那位。”
“來都來了，談不上驚動。”
“也罷，反正婆婆隻讓我們來獻上賀禮。”
說話的正是施達，施小妹兄妹倆，他們口中的婆婆便是藏屍穀的穀主。
昭仁國皇帝少年時，曾陰差陽錯的與屍婆婆有過一段淵源。
也正因如此，在得知昭皇即將大婚後，屍婆婆便派子女前來送上新婚賀禮。
施小妹慵懶的靠在床邊，手指操縱著林慕飛的屍體，一會撣撣灰，一會灑灑水。忙完了又從包袱中拿出繡布，坐在椅子上極其認真的繡了起來。
施達看著林將軍那個小媳婦樣兒直想笑，湊上去一看。
“呦，這合歡花繡的還真不錯。”
轉頭衝著小妹說道。
“我說你差不多行了啊，人家生前好歹也是個將軍，你讓人繡花，這可有點過分了啊。”
雖是責備，語氣卻盡是溫柔。
小妹嘿嘿一笑，樣子俏皮可愛。手上力道一鬆，林慕飛的頭便沒了生氣的垂了下來。
“藏屍穀的人不操縱屍體，在這裏談論什麽‘過分’？二哥說了，我們這叫最後的善意。”
施達眉頭一皺，頗為無奈道。
“以後你離那小子遠點，你沒發現他那腦子越來越不正常了麽？我看他慢慢就得跟那傻老三一樣了。”
小妹笑的合不攏嘴，眼睛彎起了一雙月牙。
她家的三哥哥生下來就笨笨的，後來發了一場高燒，人直接就傻掉了。
想起老三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倒與二哥近日行徑有幾分相似。
砰的一聲，房門被什麽人踢開了，接著傳來一聲嘹亮高亢的戲嗓，聽著像老生。
“嘚！你二人趁我不在惡語中人，吾心已碎，此罪當誅哇呀呀呀呀！”
聲音撕心裂肺的吵，讓你聽了直想扇他臉叫他閉嘴。
施達臉一黑，衝著小妹哼聲道。
“妹，我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