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綠眸2
夜色漸濃,烏雲蔽月,四周靜謐無聲,窗外唯有疾風蕭瑟呼呼作響。
王黎規規整整的躺在榻上,不斷的重複著一個動作。
閉眼,睜開,再閉眼,再睜開,循環反複。
不是他無聊,而是隻要閉上眼,眼前就立刻跳出花側那雙沁滿淚花的眸子,接著就是那隻已故愛貓臨死前的慘叫。
淒厲,又絕望。
這種折磨讓王黎愈發焦躁。
十幾年前的那場意外,王黎雖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可這些年仍舊在默默承受那件事帶來的傷害。
尤其是像今夜這樣的滿月,他所有的情緒和感官都被無限放大了,遊離在隨時爆發的邊緣。
王黎睜著眼睛,空洞的盯著這暗夜,為了避免情緒被放大,他努力不讓自己心底闖進一絲落寞。
他寧可品嚐痛苦憤怒,也不想讓自己有一丁點脆弱。
也正因如此,他的身體被憤怒,焦躁,暴厲填的滿滿的。
王黎煩躁的側了側身,忽然一縷淡雅別致的氣味從懷中飄出。
是花側的香囊。
這是花側臨走時不小心掉在醉霄樓的,王黎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給拾了起來,還悄悄藏到自己內袍中。
王黎掏出懷中香囊,怎麽看怎麽別扭。
對於自己的這個詭異的舉動,王黎隻當是受了滿月的影響。
隨手沒好氣的往枕邊一扔,那香味從香囊裏幽幽的鑽出來,縈繞在王黎周圍。
接著就在這一呼一吸之間,王黎心神逐漸穩定,呼吸也越發沉重。
——
王黎再次睜開眼時,窗外早已是朝陽升起微風徐徐了。
他盯著屋內這灑了一地的晨光有些發愣,愕然道。
“怎麽會?”
自從那件事後,莫說是滿月之日,就是在平常,他也從沒有過這樣的好眠。
王黎忽然將視線落在枕邊的香囊上,眉頭輕蹙,陷入沉思。
——
安七吃過早飯,百無聊賴,看著桌上的斷劍更是鬱悶。
“唉,行走江湖,手裏沒把武器真是叫人不安。哪怕是把菜刀也好過沒有呀。”
“可這次走得急,沒帶銀子呀。”
“那有什麽,誰弄壞你的劍你就找誰去呀!”
“說得對!”
話音剛落,安七一把抄起斷劍,大步流星的推門而去。
安七就那麽一個熱鬧的性子,嘴碎,話多。沒人的時候,自己跟自己也能聊的火熱。
打掃安七庭院的小廝習以為常的看著安七離去的背影,一臉可惜的嘟囔道。
“唉,挺好一公子,怎麽就害了這樣的癔症。”
——
安七手提斷劍腳步匆匆,老遠就看到王黎院門口站著極具反差的兩人。
高大壯碩的暗衛,和矮小瘦弱的花側。
兩人也不知是什麽原因,看上去有些劍拔弩張的。
花側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指著那暗衛,憤憤然開口道。
“我再說最後一遍,你給小爺讓開!”
“……”
“那你進去通報一聲,說小王爺來了!”
“……”
“你這黑子!你是聾了還是啞了,你倒是給小爺說句話呀!”
“……”
憑花側如何發脾氣,那暗衛就像一尊門神一樣,雙手背後神情肅穆的立在門口,動也不動。
花側一向好脾氣,可碰到這麽個滾刀肉,一股火蹭的就燒起來了。
她昨夜得知了王黎綠瞳的秘密,王黎卻沒有殺她,也沒有對她采取什麽手段,甚至連個威脅的話都沒有。
這事煞是詭異,花側想了一晚上也沒想通,索性就聽天由命,隻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就是了。
既同往常一樣,那該獻的殷勤還得繼續獻,所以花側一大早便親手煮了合歡花粥。
沒想自己這一番心思,卻被這麽個混不吝的黑子擋在門外,氣的花側咬牙切齒。
花側不知情,可安七是知道的。
暗衛們向來規行矩步,如此這般定是受了王黎的命令。
安七上下打量了一眼還未到暗衛胸口的花側,心中不由有些唏噓。
嘖嘖嘖,再不受寵也是一個皇子,怎麽就把自己養成這副樣子?
瞧瞧她那腰,嘖嘖嘖,比歡樓裏那些姑娘的腰都細,遇上個強風都能給刮折了。
安七對花側投去了憐憫的目光,歎口氣,心道。
得,隻當七爺我今天行善了。
安七走上前去,一把奪過花側手中的食盒,衝著花側微微揚頭算是施禮,開口道。
“小王爺怕是哪裏開罪我們王爺了,這東西還是安七給你拿進去吧。”
那暗衛側身讓安七入內,花側見狀也跟著邁步朝裏走,結果砰的一下撞到了一堵黢黑的肉牆,撞得花側一個趔趄差點倒地。
花側氣的雙手握拳,小臉漲得通紅,連忙向四周看了看。
還好,沒人。
不然被下人們看到自己這幅樣子,以後這威勢何在?
花側也是想多了,她的威勢,早在王黎入府那天就失了大半。
府上下人們大多來自窮鄉僻壤,平日裏哪見過什麽王孫貴胄。還以為花側什麽樣,這王爺也就什麽樣。
直到瞧見王黎,他們才恍然大悟。
也許,隻有他們小王爺才生的如此單薄。
——
花側就這樣漲紅著臉,站在院門口外怒目直視那暗衛。
那暗衛並不在意花側的憤怒,雙手背後直視前方,麵無表情煞是冷漠。
就這樣過了約摸有一刻鍾的時間,院內傳來咿呀的開門聲。
花側聞聲弓著身子,努力從暗衛身後的縫隙向裏瞧,見安七大步流星的朝她這邊走來。
安七人未到,聲先至。
“走走走,小王爺。”
花側還沒來得及反應,安七一把抓著她的胳膊,抬腳就走。
這安七雖沒有王黎那樣高大,但畢竟是個男子,照比花側還是要高出許多的。
這一著急手上力道也沒個輕重,花側被拽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花側用力扯出被緊握的胳膊,停下腳步說道。
“男男授受不親啊安七公子,咱們這是去哪兒呀這是?”
安七可管不了那麽多,將手中斷劍向花側眼前一舉,開口道。
“王爺答應賠我一把新武器。”
花側盯著安七,直覺告訴她,事情並不簡單。
“恭喜啊。”
安七繼續說道。
“但我們王爺沒帶銀子。”
花側頓了頓,問道。
“…所以呢?”
安七忽然目露狡黠,笑的有些陰險。
“所以嘛…王爺說先借你的用用。”
——
王黎在書房內仔細品著花側的手藝,味道甚佳。
花側這個人的脾性王黎早已看透,表麵大方豪爽,實則貪財小氣。
如今這麽一‘借’,花側怕是會心痛的憋出內傷。
想到此,王黎嘴角彎起一條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