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雁
安廖之臉頰深陷,顴骨突出老高,厚重的眼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一瞧就是嚴重的睡眠不足。
不過精神頭瞧上去卻好得很,神采奕奕的。
花側忽然想起,那日安廖之拉著人打竹牌的癲狂樣子,眼一眯,心道這老頭兒不會是興奮的打了幾夜的竹牌吧!
想到這兒,花側不由看了眼那個被一副瑪瑙竹牌就‘賣’聊安七,癟癟嘴,頗為無奈的搖搖頭。
安廖之一進大殿,笑紋就堆了滿臉,每一步都走的精神抖擻的,加之殿內絲竹管弦聲歡快十足,讓人有一種他隨時隨地都會跳踩著點起來的感覺。
隻瞧他兩手捧著大雁跪在地上,扯著嗓子高喊道。
“臣,正二品翰林學士,安廖之,攜請期大雁,前來與皇上、太後,商定傾安七公主,與犬子的大婚日期,望皇上、太後,允準!”
安廖之伏在地上,視線卻暗暗飄向一側的矮台,當瞧見雙生子似的一對新人,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太後眼角眉梢皆笑意,看上去十分心儀的樣子,開口道。
“準。”
王勝也應聲道。
“安大人請起。”
民間請期,是男方去女方家商定日子。
可宮裏下嫁公主,像安廖之這樣攜雁請期的,也就是走個過場,大婚的日子到頭來還是宮裏了算。
大雁,乃誠信之物。
隻要女方接收了男方的大雁,那就等同於敲定了二饒婚事,且不得更改的那種。
太後一個眼色,便有宮人上前去接收這喜雁。
花側又瞧了眼矮台上傻傻分不清的安七與傾安公主,與安廖之那張喜氣洋洋的臉相比,這二饒臉上,可謂是各有各的陰沉。
花側湊近王黎,悄聲問道。
“王爺,你瞧這倆人兒,像不像要被押著上刑場?”
王黎沒應聲,而是默默看著安廖之抱著大雁的那雙手,眉心微皺,不知在想什麽。
花側也順著王黎視線看過去,隻見那宮人彎腰準備去接那大雁,可手剛一撫上那大雁的身體,就聽著大殿內瞬間發出一聲淒厲悲鳴。
接著隻聽安廖之‘啊呀’一聲慘叫,一股腥臭的腐爛青草味,順著這大殿中央開始蔓延開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呢,就瞧那隻脫手的大雁東倒西歪的衝人群跑去,一邊跑一邊叫,猶如一個喝多聊壯漢一般,橫衝直撞。
太後一瞧急的不行,忙開口道。
“快,快抓住它!”
眾人見狀,連忙去抓這請期大雁。
可這是吉物,又都怕手勁兒使大了再弄傷了它,如此心翼翼處處謹慎的,逮起來實在困難。
就在大殿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隻聽方才那個接喜雁的宮人,指著地上的安廖之十分驚恐的結巴道。
“安…安大人…您這頭頂…您這頭頂…”
眾人聞聲看去,殿內瞬時安靜下來,唯有那隻始作俑者,還在地上嘎嘎的叫著,回聲響徹大殿。
隻瞧安廖之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遙遙望去,頭頂一片盈盈草綠,並不斷有綠色液體從頭頂順著頭皮流向臉頰。
屆時,眾人終於知道大殿內這股腥臭的爛草味是哪兒來的了!
安廖之起身後一臉的扭曲,衝太後皇上施禮道。
“嘔…頭頂一片綠…廢牌也不懼…這是大吉之色…這婚事…可不能作罷呀!嘔…”
他這麽一嘔,好些人差點沒讓他勾的吐出來!
太後和王勝更是拂袖遮鼻,隻露出一雙滿是厭惡嫌棄的眸子。
按古禮,請期大雁若如今日這般折騰,這婚事輕則擇日,重則直接作廢。
“嘻嘻嘻嘻…吧唧吧唧…”
王黎看著自己身側的矮子直皺眉,滿眼的嫌棄。
心道如此味道,這矮子胃口倒好。
隻瞧花側吃著糕點,一臉看戲似的悄聲嘲笑道。
“該!叫你‘賣’兒子,讓大雁給綠了吧,爺看這皇親你還怎麽攀!”
完,她再次瞧了眼安廖之的頭頂,十分惡心的咧嘴打了個哆嗦,接著又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裏,頂著王黎異樣的目光,吃的那叫一個香甜。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門親事會就此作罷的時候,太後忽然放下遮在臉前的寬袖,笑道。
“安大人勿憂,大婚就定在此月末,時為廿八,如何?”
花側笑意瞬間凝固,嘴裏的糕點差點給驚出來。
心道這都行!這是嫁不出去是怎麽著?也太迫切了吧!
太後一句話就敲定了婚事,也算是順了安廖之的意。
不過花側卻明顯瞧見這老頭兒臉上笑容一滯,雖隻有一瞬間,可花側這個角度卻看得清清楚楚!
王黎也將安廖之的表情看在眼中,不過臉上卻淡淡的,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樣。
再瞧安廖之,這會兒已經是感恩戴德的跪在地上謝恩了。
不過這頭磕著磕著,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臉色有些為難道。
“不過…公主下嫁犬子,已經是紆尊降貴了。將日子定在二十後,如此匆忙,定有許多遺漏,老臣實在是怕委屈了七公主!”
太後瞧了眼矮台上,那一臉陰沉的傾安公主,轉頭笑道。
“傾安此名何意,想必整個隱都都知曉。既如此,嫁給安七怎會委屈?安大人不必多慮。”
安廖之還要什麽,忽聽齊禦史開口道。
“安大人莫不是要頂著這一身的汙穢,跟太後和聖上講話不成?還是先下去沐浴更衣後再來這宴席之上吧!”
安廖之低著頭,微微側臉向王黎。
他眼中那種迫切求助的目光,讓花側心中疑惑更深了。
再瞧王黎,隻見他表情淡淡的,接著竟衝安廖之微微點零頭。
花側眼一瞪,嘶…這倆人兒?有貓膩!
果然,那安廖之見王黎點頭,瞬間千恩萬謝的磕了幾個頭,接著暫且退了下去。
安廖之走後,大殿內進了一波太監宮女,清洗地板、焚燒熏香的忙活了好一通。
齊禦史抬起寬袖,聞了聞自己這衣服,十分不滿的嘟囔道。
“哼!一隻大雁,攪的大殿一派汙濁!”
這樣頗有言外之意,又十分囂張的話,花側聽得不由皺眉。
她討厭齊禦史這種腔調,讓人聽了容易滋生怒意。
王黎抬眼看著對麵口出橫語的齊禦史,下頜微揚,一雙眸子陰鷙冰冷。
隻聽王黎沉聲道。
“一個妾,也可以攪起朝堂一幹汙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