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催債
歸途。
回城的馬車上,安七縮在一角,上身挺直,兩手乖巧的放在腿上,整個人坐的很拘謹。
甚至從那張俊俏的臉上,可以看出些許緊繃。
能不緊張麽,這可是他這麽多年,第一次跟他們王爺同坐一輛馬車!
花側雙手攏袖坐在他對麵,瞧見安七那副媳婦兒模樣直咧嘴。
要知道,像安七這種來不羈的公子哥兒,如此靦腆做派,實屬詭異。
花側微微將身體湊向一側,拿手指捅了捅身旁的王黎,悄聲道。
“王爺,這安七別是撞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吧,我瞧他怎麽那麽瘮得慌!”
湯池泉宮那種深山老林的,即是深夜,安七人又生的美,多容易沾上什麽好色的邪祟!
見王黎沒言語,花側不禁扭頭,卻發現他閉著雙眼,呼吸早已深沉。
嗯?睡了麽?
有那麽累麽?
花側又拿手指捅了捅王黎的胳膊,安七見狀忙悄聲製止道。
“誒!別動我們王爺!”
四周靜謐,心中又想著鬼怪之。
安七這突然一發聲,花側嚇得一身冷汗。
驚魂未定的轉過頭,瞪著眼睛責怪道。
“你喊啥!”
聲調兒略高,王黎那副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
安七忙擰著眉擺手道。
“你點聲兒!沒瞧見我們王爺睡了麽!”
跟了王黎這麽多年,安七早就將他們王爺的睡眠問題,當成頭等大事來看待。
王黎日常失眠這事,花側也有所耳聞。
收回手,也就沒再打擾。
安七見這矮子老實了,又縮回一角,化身成一個靦腆乖巧的大姑娘。
花側看不過眼,歎口氣,無奈道。
“怎麽著七姑娘,明出嫁呀?”
安七自己是看不見自己的樣子的,還疑惑道。
“我怎麽了?”
花側舔舔嘴唇,心道這讓我怎麽給你形容呢?
想了想,又道。
“你這個樣子,簡直比你家七公主還要溫婉。”
一提傾安,安七那臉上,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
眉宇間也泛起一絲淒楚,沉聲道。
“王爺,你若當我好友,日後便不要再跟我提這個人。”
他這語氣有些淒哀,花側聞聲一愣,脫口道。
“我沒把你當好友啊。”
“……”
這樣直白的對話,也就花側這種人能講的出口。
安七一張臉氣的通紅,愣在那裏半沒憋出半句話。
末了,擰眉罵道。
“我也沒把你當好友!”
這話也未免太孩子氣了,不過這才是安七該有的樣子。
花側見他那一臉不服不忿的英氣,心中頗為滿意,笑道。
“誒~爺跟你開玩笑呢!咱們這麽多的交情呢,哪兒能沒點情分?”
這話還像點樣兒,誰知轉臉,就聽花側繼續道。
“不過親兄弟還明算賬,我若沒記錯,你好像還欠我銀子呢吧?”
安七這輩子就沒因為銀子欠過什麽人,所以這方麵經驗不足,這點事,早就被他拋到腦後了。
想了半沒想起來,問道。
“什麽銀子?”
花側道。
“誒呀?怎麽著?想賴賬?你沒借錢,你那耙子…不是,是你那‘狼牙’哪兒來的?”
安七好像真忘了這件事,回道。
“那是我跟一位俠客換的!”
看著安七那一臉的貴人多忘事,花側覺得有必要好好給安七回憶回憶,一臉欽佩道。
“呀!原來是你換的呀!真厲害!”
“那是!”
“用什麽換的呀?”
“八棱錘啊。”
“哪兒來的八棱錘呀?”
“跟你借銀子買的呀。”
“哦~”
“……”
繞著繞著終於繞出來了,安七愣在那,終於想起自己在譽縣跟花側借銀子的事來了。
花側朝他一伸手,道。
“來吧,還錢。”
安七這種出身,竟然被人追著要債,實在丟臉!
可他出門從來都不帶銀子,一般都是記賬,然後叫人去通源錢莊取。
這深更半夜的,去哪兒給她拿銀子?
安七道。
“我,我沒帶錢,不過你明日可以到通源錢莊去取銀子,我會跟他們提前打招呼的。”
安七還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宮中的這些,花側的地位已經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昭王府內橫著走,錢莊銀子隨便花。
就他欠花側那點銀子,都不夠人家反向化零為整送出的多!
像安七這種打蜜罐裏長大的人,花側覺得是時候讓他經曆一些‘風雨’了。
就比如錢莊的事兒,先不告訴他,讓他自己順其自然的發現。
那樣多驚喜,多刺激?
噗哈哈哈哈……我好壞!
果然,人一不差錢兒,對這世間的人和事也會看淡許多。
以前的花側,誰欠她一根豬毛,那心裏都難受的跟死了老婆一樣。
現在嘛,錢莊在手,下我櫻
不過區區一百幾十兩銀子,全當扔給安七買耙子玩兒了。
花側不禁感歎,有錢,真好!
驅車多時,終於進了隱都城,再向前行,便是督隱府了。
結訂喜宴已毀,督隱府門口喜氣兒的紅紗帳也撤了個幹淨。
想起安七那個不靠譜的爹,花側就覺得牙磣。
這馬車剛在督隱府門前停定,花側便開口衝安七道。
“要不…你跟我們回昭王府住?”
花側也是好心,今日這婚事被毀,安七爹得氣成什麽樣?安七這一回去,免不了一頓數落,還不如跟她們回昭王府躲上幾。
誰知安七一聽這話,忙看了眼對麵睡著的王黎,臉上閃過一絲異樣。
心道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昭王馬車坐就坐,昭王府睡就睡。
安七道。
“改,改再。”
花側見安七這就要下馬車,上前一把拉住他,悄悄將邊窗推開個縫。
安廖之正拉個驢臉站在督隱府門口,雙手攏袖,神情嚴肅。
花側朝外麵努努嘴,道。
“你瞧你爹內樣兒,那得多大的怨氣,能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逮你,你回去了能有好果子吃?”
安七也向外看了眼,卻就著安廖之頭頂通明的燈籠,看見了他頭發上幾根刺眼的銀色發絲。
安廖之是公認的心境好,不顯老的人。
幾十歲的人了,耳聰目明,發絲烏青,熬夜打竹牌的精神頭,連壯夥都自愧不如。
安七看著那幾根銀絲,忽然鼻子一酸,嘟囔道。
“這老頭兒,什麽時候長出這種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