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還以為是送葬呢
帝華宮外,李公公臉色極其難看,他在陛下的寢宮外來回踱步,心頭很急,卻又不敢前去打擾。
天知道啊,現在他想起陛下回宮那天的臉色,還覺得內心一陣恐懼陡升。
衣發淩亂,身上滿是血漬,那張俊美的臉更是胡子拉雜,眼窩深陷憔悴的很。
陛下是從宮門外走進來的。
在他身後,是一口巨大的青銅棺。
棺材上纏繞著密密麻麻手臂粗的玄鐵鎖鏈,棺材被上百匹巨狼拉回來的,暗衛,將士,所有人都穿著一身黑衣,跟在後麵。
那畫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帝王駕崩了,在送葬呢。
那天……天陰沉沉的,下著雨。
陛下的鞋子和褲腳上沾滿了泥,他像是一個被關在地窖裏折磨了數月之久的人。
誰能想到,離開時還是意氣風發的帝王,回來的時候,像是打了敗仗,死了全家的可憐人。
那一天,皇都東大街都被封了,那口青銅棺便是被皇帝領著,從城門經過東大街一路進入皇宮的。
這自古都是將棺材往外送的,將棺材從外麵帶進來的,還是頭一遭。
後來才聽人說……那棺材裏是奢比屍國的神藏,是無窮無盡的寶藏。
此時大周人才鬆了一口氣,早就聽說各國都在爭奪奢比屍的寶藏,卻沒想到,到最後被咱們陛下連著棺材都給人拖回來了。
周三世而興。
新帝雖說冷了些,可這國家治理的是極好的,自他上位以來,減免賦稅,鼓勵工商,百姓明顯是吃的好了,穿的也好了。
如今將奢比屍的神藏又給拖了回來,這大周明顯是要在陛下手中更加繁榮昌盛啊。
加上之前漓州水患一事,天子受神庇佑。
如今,姬權已經成了人們口中爭相傳唱的天選之子。
隻是這一切,陛下並無心情去聽他們傳頌。
回宮後,陛下甚至罷朝了整整七天。
自陛下登基以來,他一天都沒缺過早朝,現在一罷就是七天,眾臣不禁惶惶。
轉念一想到陛下回來時那副模樣,估摸著是在奪取奢比屍神藏的時候,受了創。
就算是天子,到底也是人,是人就會受傷,需要休息。
罷幾日早朝便也是能理解的。
於是這段時間,大周帝都竟是出奇的平穩,甚至沒一人敢多責問陛下半句。
一月過去。
據說,後宮的妃嬪們連陛下影子都沒見得,便是紛紛急了,急切切去探望的,卻是沒一人見得陛下龍顏。
就連身懷六甲的蘇皇貴妃,都沒能見得陛下半麵,更別說其她妃嬪了。
這種情況之下,妃嬪們紛紛將目光放在了鳳鳴宮。
陛下素來是‘敬重’太後的,如今這幅模樣,作為‘母後’,她竟是瞧也不去瞧一眼的嗎?
虧得陛下平日裏那般袒護她啊。
眾妃嬪心頭不悅,一個二個的跑去鳳鳴宮要說法,這不去還好,一去卻見得……
鳳鳴宮內,原本茂密的海棠樹,竟是在初秋的時候,枯了一大片?
聽聞這些海棠樹是先祖皇帝特意從某個地方運回來的神奇樹種,沒個季度初都會開一次。
原本到了秋初,鳳鳴宮的海棠花是會怒放的,怎麽現在竟是枯了?
像是一夜之間全部枯萎了。
妃嬪們隻見得獨孤家兩兄弟站在枯萎的海棠樹下,一臉要吃人的模樣,頓時紛紛嚇退了。
……
帝華宮外,李公公還是鼓足了勇氣,稟報了此事。
“鳳鳴宮的海棠,都枯了嗎?”
帝華宮內,姬權站在一人高的青銅鏡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短短時間內,他消瘦了一大圈。
他赤著上半身,原本被洞穿的肩膀和腹部,此刻半點傷痕也沒有,那裏的皮膚平展如初,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
此刻,站在他身邊的,則是國師。
比起之前那胖的沒眼看的身子,他瘦了許多。
他臉色蒼白,一雙秋水之眸是滿滿的疼。
“陛下,請保重龍體。”見姬權這般憔悴,長孫秀兒臉色也不太好看。
他垂了垂雙手,朝姬權行了一禮,“大周還需要您,大周的百姓還需要您。”
話落,長孫秀兒便咳嗽兩聲,他一咳嗽,唇角邊便溢出了一絲鮮血。
姬權用餘光掃了他一眼,看著他腹部滲出的血,終道了一句,“你傷勢未愈,回去休息罷。”
一句話,長孫秀兒立即在他跟前跪了下來。
“陛下,當日在天池,臣犯了大錯,陛下這是原諒臣了嗎?”
“你將朕身上的傷全都轉到你自己身上去了,朕又欠了你。”姬權淡淡的說著,他的聲音很低,聽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
“陛下您是知道的,臣願意為了您做一切的。”
長孫秀兒極其誠懇的說著,“不過是轉移您的傷,便是要臣的命,隻要是為了陛下,臣也會送出去的。”
他一邊說著,心頭一邊冷笑著。
獨孤星闌當真是送了他一分大禮。
不僅永久的除掉了這個礙眼的東西,還讓他將她的‘轉傷符’功勞,全拉到了自己頭上。
當時皇帝心灰意冷,根本就沒察覺到身上的傷被轉移了。
他便尋了機會,主動坦白了身份,還趁機用了同樣的‘轉傷符’,當著姬權的麵,將他的重傷全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姬權被獨孤星闌無情拋棄,而這個時候,隻有他還堅定不移的站在他身邊,願意為他奉獻一切。
就算之前他以‘紫衣麵具男’的身份,敗了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
但這一招出手,姬權又如何不感動呢?
試問,這天下又有誰,肯無條件願意為了另一個人承受錐心刺骨的痛苦?
此刻,長孫秀兒便又說道,“陛下從一開始就認出戴麵具的人是臣,卻沒當場揭露,臣隻是知陛下想要奢比屍的神藏,想要替陛下奪得,礙於身份不好敗露,才與陛下起了些不愉快,不過都是做戲的。”
“臣與陛下之情誼,是這天下任何人都比不了的,請陛下信臣。”
話落,他又咳了兩聲,嘴角鮮血更甚。
長孫秀兒拿手指擦了擦,剛好就露出大拇指上那一枚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