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勸退

  溫繼飛是打過麻將的,自然知道色子。在腦海裏想象自己滴溜溜轉了幾圈,最後翻出來一麵……


  “所以,我這算是天才的一種吧?”他期待地看著勞簡問。


  “不是,是廢材。”勞簡看著他,緩了緩,說:“我是說骰子這種融合度……曾經在它最早出現的時候,蔚藍也重視和爭論過,做了很多研究和實踐,但是最終的結果,十幾個人,無一例外……沒有用。”


  “不是啊”,溫繼飛不甘心,一把搶過他手上小紙條,指著說,“你看,你看這,我也有a,也有b……我隻是不穩定而已啊。”


  “就是這種不穩定,科研所嚐試了一切可能,最終證明,骰子是完全無法控製的,沒有規律,也不受任何因素影響和左右。而且,它分分秒秒都可能翻麵……這就等於說,當你砍出一刀,你自己都完全不知道,這一刀會是什麽水準。”


  “那我多砍幾刀啊?我多砍幾刀,總會翻到a啊。”溫繼飛梗著脖子喊。


  “可是大尖不會站在那裏讓你砍。”勞簡和他對喊。


  “那我,我就當自己是e-,可以了吧?我不當天才。e-也可以穿甲啊,也可以去一線啊……”溫繼飛一直說,一直說。


  勞簡一把又把紙條搶了回去,擱他麵前,很近,指著吼道:


  “看清楚,你還有f。知道為什麽說f穿甲浪費嗎?因為它很多時候甚至會感覺不到源能,感覺不到裝置……懂了嗎?


  “這意味著當你以a的速度衝到大尖麵前的下一秒……你可能隻能傻乎乎站在那裏。


  “這意味著你連當陪練都不行,因為每次連你陪練的對手都不知道,下一刀應該怎麽辦,也許,一個不慎砍死你……也許被你砍死。”


  “……”這一串,溫繼飛終於還是沒答上來。


  但是勞簡依然沒有放過他。


  “大尖強,我們弱……聯軍一直延續的戰術,都是編隊攻擊,每個人的任務和位置,都至關重要。”勞簡說:“所以,如果一個編隊裏有你……你想象一下?”


  溫繼飛:“我……”


  “你會害死你的隊友。”


  這一句接近致命,溫繼飛一直梗著的脖子,挺著的身體,垮了下去。


  “放棄吧,好好想想。”


  …………


  夜幕,宿舍樓下。


  溫繼飛蹲在角落獨自抓石子,抓了扔,扔了抓,罵街,不服,不甘。


  韓青禹看著勞簡把煙點上,平靜問:“為什麽會有這種情況?”


  “就,一般新兵在源能場裏,都是這樣一個程序,從開始自主吸收,到吸收結束,不管過程和快慢,最終會有一個量,出結果。”勞簡說著,偏頭看了看溫繼飛,“而骰子,會釋放回去……就比如,上一秒他們已經到b了,下一秒,他們又空了,重新吸收,到d,又空了……到a,又空了……甚至他們可能在某個時間停止對源能的感應和吸收。”


  “好了……我懂了。”韓青禹說。


  勞簡遲疑說:“你……”


  “我,剛開始跟瘟雞一樣,很失落……但是平靜下來,還蠻高興的。”


  “嗯……我理解。”


  勞簡站起來,走向溫繼飛……俯身,扯一下他背上衣服,溫繼飛掙開,掰了掰肩膀,還是掙開。


  “要不這樣,我和青子拉上團長他們去求……讓你去第二軍,去拒絕者。”勞簡笑著說:“你大概不知道,從重要性和保障度上,拒絕者甚至比目擊一線軍團更關鍵。”


  “我不去……我沒文化。”


  溫繼飛說我沒文化這一句,讓勞簡愣了愣,轉頭看看韓青禹,他們是怎麽猜到拒絕者的大概方向的?

  收起疑惑,勞簡接著說:“那就去秩序軍團。”


  “不去。”


  “後期生活保障基地。”


  “不去。”


  “那你要幹嘛?!”


  “我要參加下一期新兵營,我重測……好了別說了,馬上熄燈了,老子要回去睡覺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勞簡一時沒開口。


  “嚓。”


  “嚓。”


  皮靴沉重而穩定,一步一步踩在沙石地麵上的聲音傳來。


  三個人聞聲回頭。


  是張道安。


  他大概後來獨自把剩下的酒喝完了,看著稍有點兒醉意。走到三人中間,坐地上,並沒有如韓青禹以為的,去跟溫繼飛說點什麽。


  就這樣好一會兒,他才抬頭。


  “對了,勞隊以前見過我……見過我們王隊嗎?”他很突然地問了一個看似不著邊的問題。


  口中的王隊,自然就是當年紅色板擦的隊長,王柳正。


  勞簡點頭,明明不合適的場合和氛圍,卻依然掩不住在眼睛裏劃過的一抹興奮和光彩,說:


  “見到過一次。那時候我還是新兵,可能王隊回團裏辦事……就,從三麵樓那邊走過去。我們聽說了……都跑去看,然後,就都看著,沒一個人敢上去打招呼。”


  “嗯,那時候就連老兵,很多都不敢和王隊打招呼,連續三屆全軍單挑第一啊,他是……他還有紅色板擦。”張道安目光悵然,說:“但其實,王隊不是你們想象那樣的,他能燒一手好菜,而且喜歡下廚,烤番薯烤得很好……他還特別喜歡給我們講那種很生硬的笑話,每天都講……他的紅色板擦,連續五年沒有過陣亡記錄。”


  “王隊唯一做錯的事,就是覺得自己的笑話講得不好,不會調節隊伍氣氛……所以那年雙向選擇,他在全部都舉手的人裏……選了我。”


  張道安說到這,第一次把目光轉向溫繼飛,看了他一眼說:“我之前跟你說,我以前的性格跟你很像,不是騙你的。”


  所以,這個張道安原本怎都不敢去揭的故事,是講給溫繼飛聽的。


  沒有人問後來。


  張道安自己接著說:


  “那次很巧合,我們自己的防區剛結束一次任務,立即接到命令,馳援附近區域……老耿,老耿那時候站二陣側攻位,但是傷了,王隊就問,誰頂?我說我來……我想表現嘛,而且平時也都有練。”


  “王隊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磨煉。他在車上說大家檢查源能消耗的時候……我,我在那幻想,激動,我……”


  “那兩具大尖中有一具特別強,雖然沒到‘紅肩’的程度……”張道安看向勞簡。


  勞簡點頭,他當然也聽過紅肩,那種肩膀上有一道紅的大尖,曾經製造過巨大的死難,也是紀念碑日定在九月二十九的原因。


  甚至有人據此推斷,蔚藍現在接觸的大尖,有很大可能,隻是那個文明的奴隸階層。當然,這個言論並不敢放出。


  “不是紅肩,但是那隻,也肯定比普通的強很多”,張道安接著說,“還好啊,我們有王隊,他帶七八個人分割圍了那隻強的遊鬥,撐住了,讓我們先解決弱的那隻……局麵看起來很順利,直到,直到我源能用盡而不知道……一下打亂了整個隊形,不止露出缺口,還讓十幾個隊友先後倒地。”


  “然後,柱劍掃過來的時候,我就傻了站在那裏。”


  “王隊看見過來救援……柱劍就從他背後……從他胸口透出來。”


  “那天後來,紅色板擦死了很多人。”


  “王隊臨死前跟其他人交代,說作戰記錄裏,主要部分,要寫是他的選擇和指揮問題。”


  “……”


  張道安說完,起身走了。


  他不是骰子,他隻是犯了一次,骰子可能每分每秒都會犯的錯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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