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歲除
白老頭不知道昨白錦兒拿了什麽回來,可自從她回來之後就一直偷偷地把自己鎖在門裏,也不知在鼓搗些什麽。
“狗丫頭!”
“狗丫頭?”
“哎怎麽啦阿翁——”
聽著白錦兒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白老頭拎著鍋鏟站在鍋前,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麵前這些瓶瓶罐罐。
還有不知道她從哪兒弄來的那切碎了,一盆紅豔豔的東西。
“你不是要弄暖鍋嗎?快出來弄!不然時間趕不上了!”
“噢——”
隨後是一陣寂靜,然後就聽見白錦兒房裏傳來叮鈴咣啷一陣聲響。
“你把什麽弄壞了?”
“沒事兒沒事兒——”
“我馬上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打開,細碎的腳步往廚房跑來的聲音。白錦兒出現在大開的廚房門口,粉白的臉頰上有一道奇怪的黑色印記。
“你這是做什麽去了?”
白老頭看著白錦兒,疑惑不解地問道。
“啊這個……”
白錦兒似乎不知道自己臉上有一道相當明顯的印記,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擼膊挽袖地走進廚房。
“你這是,墨跡?”
白老頭伸手在那道黑色印記上擦了擦,竟然就這麽塗花了,黑乎乎的圓圈出現在白錦兒的臉上,讓她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到底在屋裏幹嘛呢?”
“待會兒再待會兒再,我把暖鍋底料炒了,接下來就都交給阿翁啦~”
白錦兒大大咧咧滿不在乎揮了揮手,然後把白老頭手裏的鍋鏟接過。
香料入鍋爆香,白錦兒也給自己家訂了一口更方便炸炒的鐵鍋,霎時間不算大的廚房裏便被蔥蒜八角等炒製的香氣充滿。等白錦兒把剁好的辣椒潑進鍋中的時候,白老頭被那刺激的味道嗆得直打噴嚏。
“阿嚏!”
“阿嚏!”
“哎喲,狗丫頭你這東西,也太嗆人了,”
“阿嚏!”
白錦兒用左手衣袖遮住口鼻,悶聲悶氣地:
“要不阿翁你先出去等會兒?”
“老頭子我這一輩子什麽沒見過?!不過就是炒個調料……”
“啊——啊——”
“嚏!”
……
白老頭看著被白錦兒弄得一團亂七八糟的屋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的眼神落在進門桌子上那裁的長長的紙上,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你這是,什麽,”
“狗丫頭?”
“阿翁這是今年新的桃符呀,”白錦兒手上拿著沾濕的帕子擦拭著被墨水弄髒的臉,一邊有些洋洋得意地和白老頭道。
“桃符?”
“這是桃符?”
白老頭的語氣充滿著質疑,他想了想門上還沒揭下的桃符,又看了看麵前的紙。
“你管這叫桃符?!”
“這是我發明的,新式桃符。”
罷,白錦兒把手中的濕帕子一丟,手腳並用地爬上坐榻,從桌上把那張紅紙拿了起來。上麵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句話:
“千門萬戶曈曈日,”
而另一張上麵寫的則是:
“總把新桃換舊符。”
“阿翁,”
雖然可恥地剽竊了王安石先生的詩句,但是白錦兒依舊笑容燦爛地對著白老頭道:
“把這個掛在咱們家的桃符旁邊好不好?”
老實,看著白錦兒寫的有些一言難盡的字,白老頭是很想拒絕的;可白錦兒的笑容這麽發自內心的開心,讓這位老人實在是不忍心不。
往好的地方想,雖然寫的字醜零,但是,
最起碼認字嘛是不是。
“要掛倒也不是不行……”
“謝謝你阿翁!”
白錦兒頓時歡呼雀躍,她剛想把自己寫的春聯卷卷拿起來的時候,一個沒注意,竟然把桌子上的毛筆碰掉了。
於是千門萬戶曈曈日,變成了千門萬戶曈曈“白”。
“啊好不容易寫的這麽好看的一張!”
原來這已經是好看的了嗎?白老頭默默地在心裏想。
“哎,這是誰寫的?”
看見白錦兒從旁邊拿出一副已經卷好的展開,上麵寫著工整俊逸的一手字,頓時讓白老頭眼前一亮。
“噢這個啊,這個就是,陶陽給我寫的。”
白錦兒著,一邊攤開一張新的。她腳邊堆著不少的紙團,看樣子果然已經寫廢了不少。
白老頭看看陶陽寫的,又看看白錦兒寫的,看看陶陽寫的,又看看白錦兒寫的。
片刻之後,老人歎了口氣。
“丫頭啊,”
白老頭湊到白錦兒身邊,語氣有些試探。
“怎麽啦阿翁?”
“那個,阿翁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阿翁你。”
“咱們要掛的話,掛陶家三郎寫的這副好不好?”
“啊?!那我寫的怎麽辦?”
“要不你拿去送給陶家三郎吧,他不是喜歡你嗎,看他願不願意貼。”
“.……”
……
“阿翁!我都貼好啦!”
“好嘞,剛好菜都上桌啦——”
白錦兒拍了拍門板,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隨後打開門,正看見白老頭把最後一道菜端進客廳。
她歡呼一聲,蹦進了屋子。
一張不算多大的桌子上,正中間擺著個鋥光瓦亮的銅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而在銅鍋的旁邊,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著好幾道別的菜。
白錦兒關上客廳的門,踢開腳上的鞋,走到桌子邊。白老頭拎著個一懷大的酒壺走了過來,放在自己位置的旁邊。
“炮雞,火晶糖脆餅,白筍羹,都是你喜歡吃的,”
白老頭“啵”的一聲,把酒壺上用來封口的木塞拔了出來。
“還有狗丫頭做的暖鍋,”
“今年咱們家的守歲飯,真是相當豐盛啊。”
白錦兒剛想拿起筷子,忽然注意到有一盤中,擺著幾隻“羊崽”。
羊崽捏的栩栩如生,晶瑩的糯米皮上甚至還有羊毛一樣的紋路,頭上的羊角也立著,簡直就像是把一隻真的羊崽縮了一樣。
她用筷子戳了戳,
“阿翁這是什麽?”
“這是玉露團。”
“玉露團?可是玉露團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過了今夜,便是癸未之年。往年阿翁偷懶了,今年便精致些,做的好看點兒給你。”
著,倒出的酒液,已經盈滿了白老頭麵前的碗。
白錦兒抬起頭看著白老頭,白老頭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隻是捧起麵前的酒碗,心翼翼地把快要溢出來的酒喝下去。
“哧溜”一聲,白老頭發出了十分滿足的喟歎。
“謝謝阿翁。”
白錦兒對著白老頭甜甜一笑。
“吃吧,吃吧。”
白老頭避開白錦兒,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窗子開了一半,偶爾會有夜風吹進來;可多寒冷的夜風進了屋子,轉眼便被沸騰的暖鍋融化,化成了中間飄蕩而出的熱氣。
“阿翁,我給你倒酒。”
“好。”
爺孫倆圍坐在桌前,聽著酒水和陶碗碰撞如山澗般清脆的聲音。
“阿翁,今年也多謝您照顧了。”
“狗丫頭又開始胡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