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死
《唐律疏議·雜律》有定：諸犯夜者，笞二十；有故者，不坐。故，謂公事急速及吉、凶、疾病之類。
白錦兒站在景家門口，抬頭看了看。
色已經變成了好像被暈開的藍草汁的顏色，隻有靠近最遠處的山脈方向的邊緣，有著一點點的泛白。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月亮卻已經升起來了。沒有任何光彩的，隻是像一張單薄的剪紙一般，
貼在靛藍色的上。
暮鼓早已經響了，街上靜悄悄的，除了巡邏的城備軍以外，再沒有一個人再外麵活動著。
除了這一方而破舊的院子。
白老頭手裏攥著裏正給的公牒，已經給巡防的人看過了；他和白錦兒正站在院子外麵，門板半掩著，裏麵透出隱隱的光亮。
在這樣的光燭中，白老頭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白錦兒應該在家等著的。
白老頭回家的那時候，就是想和她一聲，叫她好好地在家裏待著等自己處理事情；可一向聽話的白錦兒什麽都不願意，非要跟著白老頭過來。
這應該是白錦兒第一次這麽直接的麵對死亡。
來自一個雖然沒見幾麵，卻對她十分友善的老人。
凶肆的人打開了門從院子裏走了出來，他的眉眼也淡淡的，和上那薄薄的月亮差不多——對著白老頭行了一禮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卻是出奇的有磁性。
“白翁，一切都備妥了，”
“隻是按著規矩，不能夜裏出殯，所以，需在家裏待一個晚上，明早再抬去。”
“嗯，我知道了，”
“你就按著你們的規矩來吧。”
“是了白翁。隻是，這，”
“你有什麽想的，但講無妨。”
白老頭看著眼前男人流露出的一絲為難，便了一句。男人抬手摸了摸腦袋上的襆頭，道：
“不知這位阿婆的親人，現在在何處？”
“按理來這家中守夜的話，是要嫡親之人，跟著我們一起守的。”
聽見男人的話，白老頭一愣，隨後在白錦兒的注目之下，肉眼可見著，自己阿翁的臉色沉了下去。
“她家中的人，”
“不在這兒。”
白老頭聲臉色很難看地完這句話之後，吸了口氣，
“我能留下來嗎？”
“這.……”
“這雖然於理不合，可，唉，既然親人不在的話，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知道了。我回去收些輕便的東西，便回來。”
和凶肆老板商量完之後，白老頭轉過身來，看見了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後的白錦兒。這才像是想起，這裏還有個姑娘。
“丫頭，”
他伸出手，在白錦兒的腦袋上摸了一下。
“跟阿翁回家吧。”
白錦兒看著白老頭，點零頭。
一路上爺孫倆人都不話，隻有鞋底和腳底軋平整的黃土路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回去之後自己把門鎖好，”
“誰來叫門都別應知道嗎？”
“屋子的門窗也關好，沒事兒就不要從屋子出來晃悠了。明兒早上不用給阿翁備吃的，我弄完這邊的事情會自己解決的，你先去店裏，”
“等我回來。”
“嗯，”
“知道了阿翁。”
交代完要交代的事情之後，兩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哢噠——”
看著白老頭收拾了些簡單的東西就要出門，白錦兒跟在他的身後，送著他出了門。
“阿翁，”
她喊了一聲，白老頭轉過頭來，
“阿翁自己心些。”
白老頭隻是對著她點點頭，便徑直離開了。看著白老頭的身影消失，她才把自己伸在外麵的腳收了回來。
院子裏極安靜，
除了遠遠的不時傳來的，不知道是什麽蟲子的蟲鳴聲，
就隻有少女淺淺的呼吸，
在她的耳邊環繞。
她並沒有像白老頭交代的那樣，直接回房裏睡覺，而是搬了一個板凳，在院子裏的空地坐下。
空的顏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隻有長時間盯著，才能看出一點點的泛青；月亮也終於不是那種蒼白的顏色了，變成了好像銀子打磨出來的一樣，掛在邊。
也許是因為月亮太亮聊原因，
白錦兒都看不見上的星星了。
就在少女看著夜空發呆的時候，忽然從角落的陰影處傳來了一聲極輕微的貓叫聲，她順著看過去，見到一隻通體純黑的貓，從陰影裏滑了出來。
一雙碧綠通透的眸子，在夜色裏熠熠生光。
“呀，是你啊，”
“你怎麽在這兒？”
白錦兒朝著黑貓張開自己的雙手，黑貓卻十分不屑地扭開了腦袋，站住了自己的腳步。
真是一隻冷漠的狸奴啊。
這是上次景來找自己時，被他趕進來的黑貓。這幾好像都有在自家的院子裏徘徊，要不就是在樹枝上睡覺。
可往常白錦兒光是看它一眼，它就跑走了。而今的它，卻主動地把自己和白錦兒之間的距離，拉到了咫尺這麽近。
“你要吃東西嗎？”
白錦兒問了一句，本來以為黑貓不會聽懂的，可誰知道一直看向別處的貓在聽到白錦兒話的聲音之後，竟然轉頭看了過來，對著她像是應答似的叫了一聲。
“喵。”
“是嗎，”
“你想吃啊。那你等我一會兒，”
少女從凳子上站起來，邁步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不會兒的功夫她出來，手裏已經拿著個陶碗了。
“這是今賣剩的燒賣，”
“雖然是剩下的，但是裏麵包的也是肉。不知道你會不會吃。”
著，白錦兒來到黑貓的前麵，蹲了下來。
看著黑貓戒備地看著自己的眼神，白錦兒笑了笑，她攤開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同時蹲在地上的身子朝後麵挪了挪，
“吃吧，”
“我不會碰你的。”
冷眼觀察了少女一會兒，確定她的都是實話之後，黑貓才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同時低頭，嗅了嗅碗裏的燒賣。
然後秀氣的貓口，叼住了其中一個燒賣的外皮。
白錦兒瞧著黑貓吃的香，那光滑水亮的毛發就像是上好的綢緞一樣；她伸出手想偷偷的摸一摸的時候，黑貓卻早已經察覺，叼著吃了一半的燒賣，靈巧地蹦到了一邊。
鄙視地看了白錦兒一眼，黑貓低頭用一隻爪子按住燒賣，接著吃了起來。
“你可真是有活力，”
少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