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家長裏短
豬蹄並沒有想象中的腥味。
雖然燉的時間沒有理想中的久,但也足夠軟糯了。
原本堅韌難嚼的豬皮已經是筷子稍一用力就可以挑開的程度了;皮和肉之間那一層薄薄的肥油已經燉的化了,像是融化聊雲絮,艱難地夾在其中充當著豬皮和豬肉之間的和事潰
肉燉的糯糯的,雖然纖維還是分明,卻已經沒什麽用,是紙老虎,
在牙齒和舌根的無情壓迫下,很快就繳械投降。
生薑黃酒去腥增香,又都是暖物,讓人毫不懷疑要是冬喝這麽一碗,通身該有多麽的暖洋洋——畢竟張芸豆穿著算輕薄,現在額頭已經有了薄汗。
枸杞子和花生給湯賦予了不一樣的甜味,不矯柔不做作,是彼有女宜室家的配合,就好像他們本就該在一起的,
舉案齊眉,琴瑟和諧。
當然,張芸豆是不懂這些的。
她隻要知道是,
這東西很好吃,
就足夠了。
久違的饑餓感叫張芸豆對麵前的食物有著十分的興趣,白錦兒總算是知道為什麽總是有人孕婦的食量大了。
隻自己去廚房看燉煮的雞蛋布丁如何聊時候,再回來,那一鍋的花生豬蹄湯,竟然已經叫張芸豆吃得精光。
隻剩下啃得幹幹淨淨的豬蹄殘骸,還有最後鋪底一點的殘渣。
少女歎為觀止。
“你怎麽全都吃光了?”
“你到時候再撐壞了!”
張芸豆的嘴角還有沒擦幹淨的油,聽了白錦兒的話,她笑著舔了舔嘴角,
“有什麽關係丫頭,你做了不就是給我吃的。”
“哎你這是怎麽煮出來的,怎麽一點兒土腥味都沒有呢?要不你去教教我嫂子,她煮出來的東西可真是太難吃了。”
“你嫂子?”
白錦兒此時才想起,剛剛和老人從外麵進來時候,瞧見的那個有些呆愣的婦人。
“就從我院子出去的那個,”
“你方才進來的時候,應該瞧見聊。”
白錦兒點點頭,坐到了張芸豆的對麵。
“怎麽,意思這幾日,你的飲食起居都是你大嫂照鼓?”
“我懷了這孩子之後就開始了。”
“反正公爹她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
“聽這口氣,你好像很嫌棄你嫂子。”
“哎喲可不是嘛,”
一到起別人壞話這件事情,張芸豆登時起了興。
“聽她嫁過來的時候家裏人全都死光了,是個克命;本來退婚的,誰知道家裏那大哥梗著脖子硬是娶了回來。結果好了你看,娶回來跟個悶葫蘆似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
“手腳又笨,做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原來還叫她去放放牛什麽的,結果不知道她怎麽放的,牛竟然還跑了一頭。給我公爹氣的呀,那手指粗細的藤條都打爛了一根。”
“養鴨鴨不下蛋,養雞雞不抱窩,”
“整一個夏的烘手爐子,”
“純廢物。”
白錦兒的眉頭皺了起來。
“後來公爹算是看明白了,就叫她在家裏收拾整點。做事情一點兒都不麻利,做的東西也難吃。你看,昨兒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耽誤收拾的工夫,這家裏亂的叫豬圈似的。”
“我尋思,”
“你自個兒也沒好到哪兒去吧。”
她打斷了張芸豆的話,打眼瞧了屋子周圍一眼。
“你這兒,不也亂的跟豬窩一樣嗎。”
正滔滔不絕的張芸豆聽見白錦兒這麽,一下子就啞火了。她頓了半,隻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表明自己的態度,總算是住了嘴,不再繼續自己大嫂的閑話。
白錦兒倒還有繼續問的。
“剛那人,就是你公爹?”
“是啊,”
“就是我死鬼丈夫的阿爺。”
張芸豆想繼續往嘴裏塞些什麽,卻發現剛才白錦兒端來的東西早被她一掃而光了。隻有那幾顆蜜餞,張芸豆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
畢竟好不容易吃飽再吐出來,
怪難受的。
“怎麽年紀看著,都能做你阿翁了?”
“這不是生我那死鬼生的晚麽,”
“結果生了以後,我那沒見過麵的姑婆就去了。留著這麽個寶貝兒子,老頭子疼愛的不得了。”
“這麽個寶貝兒子?”
“哦,”
張芸豆還是拿起了一塊手邊的蜜餞,心翼翼地從上麵撕下一條,
“我夫君的阿娘和前麵幾個兒子的阿娘不是一人,是和離之後再娶的。”
聽到這裏,白錦兒有些吃驚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家那家裏阿大那年紀啊,都快有我阿爺那麽大了。”
“那意思是,你公爹現在還是獨身?”
“不是啊,”
“他後來不是又娶了一個。”
張芸豆將手中的蜜餞撕成條之後,再一點一點地放入嘴裏。總算沒有剛才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了,她鬆了口氣。
“新娶的那姑婆,也就,二三十?”
白錦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瞧著張芸豆那副稀鬆平常的表情,白錦兒知道她已經十分習慣了,隻自己對這種事情瞧著十分稀奇,也懶得什麽話,又從地上站了起來。
“給你蒸了雞蛋羹,”
“少吃些,雖有孕在身飯量漸長,但也不要暴飲暴食,對孩子不好。”
“你給我蒸了雞蛋羹?!”
聽見這句話的張芸豆將手中的蜜餞丟到了夜壺裏。
“那你快去拿來呀!”
白錦兒瞟了她一眼,嚇得張芸豆連忙轉移了視線。白錦兒在心中歎了口氣,邁步走出了屋門。
出門的時候,正看見何四從外麵進來。兩人相對一愣,隨後各自行禮。
聽師父,這個何四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奈何本事不夠,也就沒往後念了,回家來幫著看田。
“娘子有禮,”
“郎君有禮。”
“那個,我想問一問,芸她可迎…”
“已經吃了,”
白錦兒知道他關心張芸豆,不等他開口,便出言回答。
“我現在正要給她送雞蛋羹,正好你來了,就進去陪她話吧。”
“啊勞煩了。”
聽見張芸豆吃東西了,何四臉上露出狂喜。也不和白錦兒繼續客套,提袍邁步就進了屋子。
白錦兒瞧著他消失的身影,
眼中的情緒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