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他鄉遇故知
“我們這兒是住過一個姓白的,從益州那邊來的小娘子不錯,”
英兒手裏拿著掃帚,對著麵前的男人說道。
眼前男人風塵仆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蓬頭垢麵;頭上臉上身上,不少地方都插著草屑。身上背著個小包袱,包袱皮也是很破舊了。灰黃的臉色不知是挨了風吹雨打還是原本就是這樣的,
反正在見過了達官顯貴的英兒眼裏,
實在是不忍直視。
“不過那個小娘子已經搬走了,不在這兒了。”
“那敢問小郎,可知道她搬去的住處?”
“不知不知,”
瞧著男子還朝自己走了幾步,身上許久未清洗過的酸臭味實在叫人受不了;英兒不禁一隻手掩起口鼻來,嫌惡地擺了擺手。
“不知她搬哪兒去了,你去找別人問問看吧,別在我們這兒待著了。我們這兒來往出行的可都是貴人,你再仔細嚇著。”
男子聽了英兒的話,皺起了眉頭。
正欲開口和他辯駁,忽然就聽到遠遠地有人在叫自己:
“劉叔!”
劉饕看去,正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來。
哪裏還有心思管剛才那夾槍帶棒的話,劉饕提了提肩上的包袱,也朝著那個方向迎去。
“劉叔,你果然在這裏,”
白錦兒小跑到劉饕麵前微微喘著,呼出的熱氣好像春日裏升起的白霧;她穿的東方亮顏色的外襖,裏麵估計還穿了不少的衣服,
整個人如同是晴朗月夜下被人揉搓成團的雪球。
“我說呢,你總不至於那麽笨才是,難道會不知道去尋我留下的地址?”她語氣是幾年來難得聽到的歡欣雀躍,
從錦官城出來這麽些年了,劉饕還是她第一個遇到的熟識人。
“我當然不笨了,你這小丫頭這麽幾年不見了,怎麽還是這麽矮一點個兒都沒長呢——”
劉饕也分外高興,
他看看依舊和當年差不多隻到自己三分之二身高的白錦兒哈哈大笑。
“哎喲看你這不僅個子沒長,性子還愈發小了。怎麽好端端地就淌眼淚了?”
“誰淌眼淚了?”
白錦兒狠狠揉了揉自己眼睛鼻子,雙手叉腰。兩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走吧劉叔,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此時也不在這兒住了,搬去外麵尋了個鋪子。
正好今日雪停了,我在店外支一張桌子起來燙點兒熱酒,有什麽話要說的細細說來。”
“好,好,
正好此處人家也不讓我待了,我進長安來還沒歇過腳,正想找個地方喝杯酒暖暖身子呢。”
聽見劉饕這麽說,白錦兒抬頭瞧了一眼,
正看見站在青竹丹楓門口的英兒,還伸著腦袋朝這邊張望。
白錦兒蹙了蹙眉頭,收回了眼神之後點點頭,
“走吧。”
“我說小東西,我方才看那家子滿是金珠玉髓的,怕不是我們尋常人家能去的起的地方。你是怎麽住去那個地方的?”
走在朱雀大街上,正是年節下四處張燈結彩,開著的鋪子懸掛攬客高旗,關著的鋪子則門口上不知被什麽搗蛋的小孩兒,用彩紙剪了憨拙不知什麽東西的圖案,貼的到處都是。
自然也能常有穿著大紅披襖梳著雙丫髻粉團子似的孩子,來來往往的身邊亂竄。
還有好幾個瞧見劉饕這高大邋遢的男子,當作了個奇異人,跟在後麵貓兒一樣地看呢。
“唉,這事情要說起來可複雜了,要是待會兒旁的事情沒了,我就說給劉叔聽聽。不過現在,可是有更要緊的要和你說。”
“哼,好的賴的這麽些年,也吃了不少頓了,往日裏常說,正是那越好的,裏麵人也是最懂禮的。那地方外麵看著是富貴,怎麽裏麵的人這麽刁鑽?
嗬,要不是我著急著趕路身上沒帶多少錢兩,少不得進去好好吃上一頓,叫他還敢小看老子。”
“噗,”
白錦兒脆笑出聲,
“雖然大約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劉叔我可跟你說,那地方別說是咱們了,就是長安本地土生土長的一般富貴人家,怕是都去不起。況且我記著劉叔你曆來不是手上有積攢的,還是這幾年發了財,才有這樣子的底氣了?”
“你這小東西,”劉饕笑罵一聲,
“既然知道我在吹牛,何必又來拆穿我,你叔我沒什麽本事,從來都是隻過一過嘴癮的,偏偏就你不給麵子,次次都要說透了。”
“嘿嘿,誰叫你就是這張嘴厲害,不過劉叔啊,你這是怎麽的了這麽落拓,這幾日沒聽說何處鬧災,你是經了哪條子路來的,糟蹋成了這樣子。”
“嗐別提了,”
聽見白錦兒問,劉饕一擺手,差點沒把肩上的小包袱甩開,
“你也知道我手上原本是沒多少剩錢的,打決定出來之後便將好些體麵些的衣物當賣了,全做盤纏要上來。結果這一路也不知是犯了哪尊神仙,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山南行至關內的官道就衝垮了,馬蹄踩濕泥,我們那商隊連人帶東西一概摔得可慘。
我啊都算好的了,你是沒見有個倒黴的,這麽一摔把腿都摔折了。”
白錦兒聽的也嘖嘖歎息。
“這麽說劉叔你全手全腳的到了長安,還真是好運啊。”
“可不是。”
“要不你斷手斷腳的來了,還不知道要辛苦哪個可憐的盡孝呢。”
“.……”
“啊!”
劉饕忽然一喊,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急忙忙開口:
“你這鋪子買在哪兒的,怎麽這麽遠,走了這麽久的不到了?”
“就在前兒,走過西市就到了。”
白錦兒說著,瞥了一眼身邊的劉饕。
兩人又沒七沒八地說了些,的確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可以呀小丫頭,你這鋪子雖是小了點兒,但收拾的也整齊。不過這地方,怎麽就你一家是賣吃食的,此處人可足夠?”
“足夠了足夠了,還勞煩劉叔替我操這個心。”
白錦兒從屋內走了出來,手裏抬著個雙掌合攏大小的陶碗,裏麵盛著冒煙的熱水,熱水中置著一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