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計深遠
秋秀琳此時心情大好，看看環環，再看看周圍一眾侍女，滿心歡喜道：“皇後娘娘做主就是。”
庭院裏兩個掃地的丫鬟把剛剛被秋秀琳弄起衝散的樹葉用肥大的掃帚重新歸攏在一起。
“你說剛剛秋娘娘拉著個浣衣局的丫鬟是要去幹嘛啊？”高個兒將三步開外的最後一片樹葉小心翼翼地掃過來，不敢帶起一點風，生怕前功盡棄。
矮個的這邊大功告成，放下掃把抬起袖子擦著一腦袋熱汗，活動著酸痛的肩膀往旁邊的樹蔭底下走去。
“我可得歇一會兒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來。
她不是偷懶，實在是連著掃了兩回，想要休息片刻。
高個兒同她一樣，也將掃把輕輕放在地上，走過來道：“可就隻能休息一會兒呢，待會兒還要去……”
“那不是秋娘娘嗎？”矮個丫鬟眼尖，一眼看見手拉手邁著歡快步子走過來的秋秀琳和環環。
兩個丫鬟眼瞧著她們往自己這邊走來，也不敢繼續坐著，趕緊站起身來低下頭準備默送秋秀琳離開。
“咦，環環，你看那邊有好大的兩團樹葉！”秋秀琳言語中十分興奮，像個孩子似的開心。
環環道：“確實。哪裏來的這麽些樹葉？”
秋秀琳“嗐”了一聲：“你管它是哪裏來的，你跟我來！”
說著兩個丫鬟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等她們疑惑地微微抬頭去看的時候，隻見一大片樹葉下雨似的落下。
伴隨著嘩啦嘩啦的樹葉摩擦的聲音，秋秀琳和環環兩個人各捧著一團樹葉，打雪仗似的互相拋擲。
秋秀琳還嫌不過癮，直接翻身躺在了樹葉堆裏：“哇哈哈哈哈，好久沒有玩的這樣痛快了！”
相比之下環環就顯得斯文多了，她坐在另一堆樹葉當中仿若正在沐浴般撈起一把樹葉，再撈起一把樹葉……
“環環，我小時候可喜歡這樣玩了。”秋秀琳臉上帶著甜蜜的回憶，“隻是後來爹爹把家裏的樹都換成了鬆樹。”
“拿個葉子哪有這個好玩啊！”
她見環環沒有回答，於是問：“你小時候喜歡玩這個嗎？”
環環愣了一下，仔細回想了片刻，認真道：“我小時候就在浣衣局了，那裏不是衣服就是盆。”
“我都玩水的。”
秋秀琳沒有去過浣衣局，她不知道因為要方便晾曬衣物，浣衣局裏沒有樹。
那裏勉強可以稱之為相近的，就隻有大樹的遠房親戚——竹子。
不過都已經做成了竹竿。
“哎，走吧走吧。”她頓時覺得有點傷感，“我帶你回去玩更好玩的去。”
說完走過去把環環從一堆樹葉子裏拉起來，兩個人繼續手拉著手邁著歡快的步子走遠了。
獨留下兩個傻愣愣的丫鬟呆立當場。
高個兒的看看兩人遠去的背影，再看看那兩堆已經散得沒有形狀的樹葉：“我是不是眼花了？”
矮個的帶著哭音道：“你有功夫糾結這個，還不如趕緊過來打掃幹淨。”
兩人無言地走過去，默默地彎腰撿起了掃把。
自那一日起，王城裏的宮人們私底下便流傳起了有關當日秋秀琳的傳聞。
而白曼筠也是因此對環環的聲音有了一個模糊的記憶。
到了文蔚琦來詢問的時候，她便回憶起當日的情形，舉薦了這個浣衣局的粗使丫頭。
而此刻，這個丫鬟正坐在紗簾後麵，隔著床帷幔帳，鸚鵡學舌般地做假“秋萍萍”。
“我這就寫一封書信，讓人先給陛下送去。”說著便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
過了一會兒尹柳芯聽見開窗的聲音，緊接著有一個白紗蒙麵的侍女抱著一封信匆匆地跑走了。
她的目光也隨著那侍女走遠，忽然白紗後麵的人道：“她此一去，大概要些時候才能回來。”
“你也趕緊回去吧，這裏待久了，恐過了病氣。”
尹柳芯當然是想離得遠一點，畢竟她還有個孩子。
但是她又不想走。
“許久未見，若三小姐尚未困倦，我倒是願意和你聊兩句天，解解悶。”
白紗後的人說：“也好。你近來可好？”
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尹柳芯接話道：“一路奔波到此，我尚能忍受。”
“隻是可憐了我的兒子……”
白紗後麵沉吟片刻：“那你便在王城裏好好修養。”
“這裏也不愁沒有奶娘。”
尹柳芯感激道：“就知道來投奔三小姐準能活下去。”
這些日子以來的艱辛和緊繃的神經一起放鬆下來，順著眼睛一股腦湧了出來。
她抬手擦去臉上的眼淚：“隻求三小姐不要把我和兒子的真實身份告訴其他人。”
“南境明氏的家眷親屬非召不得出境，私自出來就是死罪。”
她哀哀地道：“福哥他還是個孩子，什麽也不懂，若是因此喪命，便都是我的罪了。”
紗簾後沉默了許久，才道：“你不要傷心。”
“我秋萍萍不會和別人說的。”
“謝謝三小姐。”尹柳芯感激地說，“以後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報答三小姐！”
紗簾後又是一陣沉默。
尹柳芯也許是一路上自己背負的太多了，她滿心的焦灼如今落了地，人也像年久的籮筐似的散了架。
她又絮絮叨叨地講了些福哥的事情，無論是在逃亡的路上，還是現在身處王城，兒子一直都是她的支柱。
有兒子在，她就倒不了。
為了兒子，她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三小姐，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紗簾後的人問：“是什麽？”
尹柳芯兩隻手局促地搓著，試探地道：“我想留在帝京，以後讓福哥讀書識字，等到恩科的時候考個功名。”
“這樣也就不埋沒了他祖上世代為官的榮耀。”
紗簾後沉默了片刻，就在她心如擂鼓般緊張得額頭冒汗的時候，裏麵的人道：“父母為子女計深遠，這是好事。”
“你能為他想到這些，他長大了一定會感恩的。”
尹柳芯心裏的石頭一下落了地，整個人也有了喜色。
如今家裏的事情和孩子的事情她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今晚可以暫時睡個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