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花紛紛如蓋，山川草木盡白。風刀陣陣如獸奔，一行人逆著風雪艱難而行，小孩子被凍得直哭。
聽到馬蹄聲，幾人停下來，大雪飄然之際，少年擁著少女飛馬而來。
紅顏華茂，意氣風發，二人皆是俊秀不凡。雪中而來，似人間驚鴻客。
看清馬上之人，眾人驚慌，小女孩也停止了哭泣。客商無奈，拱手上前道：“公子，鄙人已按你所說的做，不知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少年神色傲然，少女則溫雅言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馬車就在後麵，我們歸還。這袋銀子是償還我們擅用車上草藥的虧欠，還請老板收下。”
白樂筱將錢袋拋給客商身邊的小廝，她端坐馬上，容貌氣質十分雅致，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客商愕然，什麽情況？少年狂悖起來，江洋大盜要自歎不如，少女卻如此柔和，謙遜溫潤，二人如此反差，竟能成伴？
但既見這二人，當真讓人開了眼界。神仙般的人物，不是人間凡品；性情舉止，更無規矩可循。
小女孩鼻子被凍得通紅，但早已忘記了哭泣，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二人，驚歎道：“這個姐姐好像畫裏的仙子啊！哥哥也好看！”
孩子心性，全然不顧恐懼和寒冷，隻覺得眼前的兩個人太好看了，不知道該看誰多一些，目不暇接。
客商得了長劍，讓人小心保管。趙鳴飛巡視幾眼，便知道漪劍在誰手裏。他一向沒耐心聽人說廢話，奪了劍，拉了馬韁便走。
馬兒輕鳴一聲，踏雪飛奔向前。
“公主的寶劍，原物歸還。”趙鳴飛說，聽得出還有一絲不快之意。
白樂筱微微側眸，看著他，很溫柔地笑，“鳴飛，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趙鳴飛故意丟下她的漪劍，又囂張地搶人馬車，無非是想激她吵架。他性子執拗得很，非得以柔克剛。白樂筱想，他也不是那麽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他隻是很在意她的話。
他是在意她的。
趙鳴飛輕哼一聲，有些後悔這麽快就跟白樂筱和好了。倒不是因為她說自己心狠而生氣，他本來就心狠。
在此邊地，他隻待她沒有任何道理地真心，因此受不得白樂筱一句指責的話。
“要是哪天，我殺了你在意的人，你會不會殺了我報仇？”問完，他自己回答道：“會的！公主嫉惡如仇，必會殺我報仇。”
這個世上，強者才是一切。
“鳴飛，你對我是救命大恩，我的劍永遠不會對著你。”白樂筱並沒有多想，隻覺得此刻和趙鳴飛在一起的感覺是生平從未有過的歡愉，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如此快樂。
白樂筱被自己內心的想法嚇了一跳，少女心中嬌羞萬縷，情衷婉轉。但很快她就坦然歡樂了，是啊，他是她獨一無二的歡喜。
趙鳴飛尋了一處可以避風雪的地方，下馬休整。白樂筱看到那邊的蒼山時，不由得蹙眉。趙鳴飛知她心事，“樂筱，蒼山真的有冰麗嗎？”
白樂筱搖了搖頭，“我其實並不肯定。”或許此行一無所獲。
“我陪你去蒼山。”
白樂筱心中一動，“你要陪我去？”
趙鳴飛說：“樂筱，隻要這世上有冰麗花，我一定為你取到。”
他眼中有光，天地都有了光彩。在他的眸光裏，她的心溫暖至極。
雪地難行，加上二人身上都有傷，二人便在山下休養了幾天，直到雪停。
期間幾日，白樂筱做事體貼周到，趙鳴飛感念她的溫柔相待，早已忘記不快之事，二人感情更好。
再次徑行漠地，一路上倒是難得的平靜。二人上了蒼山，往上走了一段，山石孤兀，已是寸草不生，周圍也變冰冷異常。
再往上，即將觸碰冰雪，趙鳴飛便對白樂筱說：“樂筱，不若我自己上山，你的傷還沒好，便在這裏等我。”
白樂筱自是不願，趙鳴飛笑道：“怎麽？還怕我獨吞冰麗？”
冰雪折射著清澈的光，趙鳴飛眼中光亮更甚，白樂筱心頭一軟，低語道：“你明知我沒有這個意思。”
趙鳴飛直言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子像你這麽厲害的，樂筱，你是女中丈夫，不輸給任何一個男子。”
他不吝稱讚，白樂筱笑吟吟道：“多謝飛將軍的誇讚，哪日你我分出勝負來，倘若我贏了，我才擔得起你不輸給任何一個男子之言。”
“好！等你傷好，我跟你比試。”趙鳴飛頗為期待。
白樂筱想笑，心中卻生出不好的預感來。若是他和她能一直這般交好，共患難，同生死，那該是她此生最快慰的事情了吧。可趙鳴飛是東齊人，她是西川人，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刀劍相向的那一天，必是生死相搏的境況了。
“樂筱，你說，好不好？”趙鳴飛又問了一遍，白樂筱醒過神來，“我哪裏那麽嬌弱了，蒼山有雪狼出沒，危險之至，我必得與你同上蒼山。”
“雪狼啊！”趙鳴飛看了看蒼山茫茫，抿了抿嘴角，笑意一縷。
“鳴飛，我實在不願意連累你。”白樂筱道。感知他要同去蒼山的誠意，她心裏是開心的，但不願連累他。
趙鳴飛看了看她，拉過她的手說：“樂筱，別說這麽多了，我們快上山吧。待取得冰麗，你若想謝我，就給我烤肉吃好啦。”
少年狹義，情深義重。白樂筱感念於心，決定於他生死同行。
蒼山冰雪厚重，到處是冰窟，氣候冷異過甚。白樂筱帶的有禦寒的雪裘，好在她帶得多，撕成兩半，她和趙鳴飛各自裹在身上、腿上，和手上，再以麵巾覆臉，開始向蒼山雪頂攀爬。
冰雪琉璃，蔚為奇景。兩人越往上，風雪越強勁，白樂筱漸漸抵受不住，隻覺得嚴寒透骨，忍不住打戰。
風撲過來，大塊的冰雪兜頭而下，白樂筱登時下滑，趙鳴飛及時拉住了她。
冰壁濕滑，沒有借力點。冰雪覆麵，灼熱疼痛不已。大塊冰雪無休止地砸了下來，趙鳴飛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白樂筱已經暈過去了，他無奈鬆了手，飛身而下抱著白樂筱，任由冰雪裹挾著二人而下。
狼嚎之聲過於難堪，白樂筱驚然醒來，卻發現自己附在趙鳴飛背上。她看清了眼前情勢，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兩隻雪白大狼就在幾步遠處，目光凶狠地與趙鳴飛對峙。
趙鳴飛不敢有絲毫分心，微微側目，“醒了？”
因著雪狼來攻擊時，白樂筱尚且昏迷，趙鳴飛隻好用衣袋將她束在背上。如此緊密貼合，白樂筱心神蕩漾，柔情更增。但她不敢有遲疑，伸手解開係在趙鳴飛身上的帶子，從趙鳴飛背上離開。
趙鳴飛將長劍還在白樂筱手中，自己手裏隻剩一柄短劍。
“鳴飛，這是蒼山的雪狼，凶狠異常，你要小心。”白樂筱隻聽說過蒼山雪狼，第一見，眼前這兩匹狼比尋常的狼要大上很多。它們除了眼睛，渾身皆是白色皮毛，顯得囂張高傲異常。
“樂筱，待會兒你若有機會先離開，我絕不會怪你。”趙鳴飛說。
白樂筱輕斥道：“你又胡說什麽！”
趙鳴飛說：“那我今日可連累你了。”
明明是他要助她尋冰麗，才冒險攀登蒼山的，現在他卻說連累她了。白樂筱不解，還沒來得及問，白影閃動，雪狼已經飛撲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