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空星子明滅,曇溪匆匆,各色營帳臥在地上,好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
因著大家都還在宴會上狂歡,這裏比較暗,連個下人也沒有。蟲鳴寂寂,舒寶珞問道:“妍楨,咱們怎麽又回來了?這裏好像是幾位王叔的營帳。”
妍楨故作無事道:“我聽說四伯父從西川那裏得了夜明珠回來,那珠子在夜裏能明如月輝。我沒瞧見過,很好奇。”
舒寶珞指著那邊,“四叔父的帳子在那邊,走,我們去瞧瞧,他的帳子是不是亮著的,有沒有夜明珠!”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她隻有稍加留心,便可以察覺到妍楨的神色不正常。
妍楨最後還在糾結。
舒寶珞笑容明淨,更讓她發覺自己內心的不堪。
有些人永遠不值得原諒。
那麽,對舒寶珞來說,她也是不值得原諒的。
舒寶珞走在前麵,興致衝衝,妍楨趁她不注意,將一隻麻布口袋子扔進了營帳裏。袋子墜地,裏麵的東西滾了出來,瞬間光芒四射。
“四王叔的帳子裏是黑的,什麽也沒有吧。”舒寶珞有些失落,妍楨道:“不會啊,我覺得夜明珠肯定就在這裏,四姐,反正,四伯父也不會提前回來,不如我們進去看看。”
舒寶珞還在猶豫,她轉身之際瞥見了秘密。
“妍楨——快看,那是誰的營帳,那個光亮好美好特別啊,那才是夜明珠吧。”舒寶珞開心叫道。
妍楨的一顆心已經懸在了嗓子眼,她看了看舒寶珞腰間的佩劍,她可以的。
“我不信!”妍楨故意道。她便和舒寶珞打賭,看誰能先找得到夜明珠,舒寶珞認為她看到大的光芒是夜明珠的緣故,輕快地向那邊的營帳跑去。
妍楨站在原地,手心已經出了一層汗,顫顫巍巍。
本來這裏就不會有人來,巡營的兵士也都在外圍。
矽頌的酒裏早已被加了鹿血,他飲了那麽多,自然燥熱難安。兵士將他扶回營帳,肯定會被他訓斥出去。
盜取夜明珠、私放鹿血酒、算好時間,支開下人……這一係列動作都順利得出奇,妍楨想,或許自己天生就是個會耍陰謀手段的人。
她幾乎要動搖的時候,又回想到父王和大哥慘烈的死狀。不,不能心軟!她一直生活在煉獄裏,為什麽還要憐憫人間的仙女。
等這些事情都了了,她願意向舒寶珞以死謝罪。
魔鬼作祟,壞事出乎意料地順利。
舒寶珞果然驚醒了醉酒的矽頌,矽頌喝了那麽多鹿血酒,獸性大發。他已經不知道舒寶珞是誰了。
寒風瑟瑟,每一秒都格外難捱。
妍楨聽到舒寶珞的呼叫聲,自己也“啊——”了一聲,險些跌倒。
她跑過去,聽到舒寶珞在極力辨明自己的身份,怒斥矽頌。但她的反抗太輕微了,對於一個醉鬼上身的人來說,更加激起了他的齷齪興致。
長劍出鞘,很快,又落地了。
舒寶珞跟著妍楨學了幾個月的劍術,她學得有模有樣,但實際上起不到防身的效果。
妍楨吃了那麽多苦,寒暑不斷,才小有成就。而舒寶珞被眾人捧在手心裏,誰舍得她吃一點兒哭。她學會的,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一樣。
妍楨教她的怎麽對付追趕自己的人的那些招式,她都使不出來了。
舒寶珞驚懼大叫,拚命呼救。妍楨很想立即衝進去救下她,但她邁不出那一步。
僅是差點兒欺負了舒寶珞,矽頌就該死了嗎?因為葬禮上的那個笑容,矽頌死不足惜。後來,妍楨查到,殺害大哥的正是矽頌的兩個兒子。他們一家罪有應得,機會隻有這一次,她一定要矽頌無法翻身。
“五妹、妍楨!快來救我,啊——”賬內舒寶珞叫道。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好姐妹身上。
妍楨從仇恨惡毒的夢魘中驚醒,那是舒寶珞,是對她最好的姐妹了。
妍楨提劍衝了進去,夜明珠光芒熠熠,照耀著行禽獸之事的人。
桂鬆醉意上頭,毫無防備,妍楨一把抓著他的頭發,將他拽到地上。
不能猶豫!
妍楨一劍刺了下去,溫熱的血濺了她一臉。
舒寶珞大叫,終於引來了別人。
侍衛和侍女匆忙進來,看到尊貴的舒寶珞郡主衣衫不整地呆坐在那裏,臉上全是驚惶之色。
而妍楨,她滿身鮮血。
“你……”矽頌口吐鮮血,驚愕萬分。這一刻,巨大的疼痛讓他清醒過來了。
他眼裏全是難以置信。
妍楨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她用力將劍刺透了矽頌的身體。
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去地底下跟大哥賠罪了。
妍楨終於呼吸了一口氣,手腳發軟,情緒激蕩得厲害,她暈了過去。
後來的事情跟妍楨想的不一樣。
她殺了七王爺,侍衛綁了她。平日裏跟七王爺矽頌交好的、七王爺的兩個兒子都衝上來,對著妍楨毒打。
妍楨曾一度認為自己會在那樣暴烈的拳打腳踢下死去。
事情發生後,舒寶珞受驚不已,精神崩潰。她不能再見到光亮,怕得很。可是侍女門把屋子遮起來,不透光時,舒寶珞還是害怕萬分。
她怕光,又怕黑,等於怕了這個非黑即白的世界。
後來,有人想了辦法,所有的窗子都用月影紗包著,這樣日光滲漏進來,滿是月光柔和。
在這種平和的光線裏,舒寶珞才逐漸平靜下來。但她的病情沒有好轉。
又過了幾天,舒寶珞發了高熱,嘴裏叫著妍楨的名字。
大王和大王妃想到妍楨,忙命人放了妍楨。
此時的妍楨已被人折磨得不成樣子,她被七王爺的兒子綁在馬上,在雪地裏拖行。大王妃見到她的時候,驚嚇了一大跳,妍楨幾乎不成人形了。
還在,她沒有矯情的資格,因此一向生命力頑強。
大王妃找的大夫很快把她救了回來,有侍女精心給她化了妝,使她看上去不那麽可怕。
妍楨本來已經沒有了求生的念頭,她醒來後,幾次想尋死,都被攔下了。
侍女叫道:“你要死可以,但你要讓郡主先看看你!郡主病得很厲害,你必須去見她!”
妍楨一時記不起來侍女口中的郡主是誰,她真的已經被折磨癡傻了。但是,她看了看窗外明光閃閃,忽然憶起了什麽,“我也是郡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