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山
陳寶國方才也一起去找了。看到這樣的場麵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是就連王長史都忍著懼意幫忙找尋活著的人,他是太子,豈有害怕龜縮的道理?夏末一個柔弱女子都能趴到井口邊查找,他難道還能不如女子嗎?隻是這樣找了一圈都沒有一個存活的人,實在是失望。陳寶國想,這些百姓也都是因為我而受牽連,待回去後遣人來給他們厚葬。
夏末其實也害怕,長在和平年代,從沒有見過這樣駭人的場麵,怎麽會不怕?但不知為什麽就是憤怒,憤怒超過了害怕的情緒。明明她從來也沒見過他們,非親非故,甚至都不是同個時代的人,但是夏末就是感同身受。這種事情真實的發生在眼前,不是道聽途說,不是新聞節目,其震撼力無以言表。都是人,不論是哪個時代,哪個朝代,哪個國家,老百姓都是一樣的,不能因為上層權利鬥爭而波及到下層平民百姓,若是如此,便是統治者無能。
小陳國的統治者是陳寶國,夏末看了看他,想到這人不顧危險從火場裏把她救出來,她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恩,得還。還有這幫殺人犯差點殺了她,這仇,得報。不了結此事,夏末回家都不安心。
夏末看了陳寶國一眼便轉過了頭,沒跟他說話。陳寶國以為夏末是被這麽多死人驚嚇到了,剛想安慰下她,就聽到她對謝統領和王長史說:“我們得趕快離開。那幫殺人犯的目標肯定是太子,他們敢屠殺全鎮百姓定然有後招,太子必須及早回宮。再則,他們一定會來查驗屍首。他們殺人手法做得這樣周密,一定不會明晃晃的過來,估計會喬裝成普通百姓來驗屍,然後就可以把事情偽裝成意外失火導致太子死亡,現在天色還不晚,方才已然耽誤許久,我們現在就走。”
王長史也讚成夏末說的,謝統領思索了下也同意趕緊離開,弟兄們的屍身即便現在安葬了也還是會被那幫人掘出來查驗,待太子安全後再來收斂吧,他日必報此仇!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馬受到驚嚇,闖出馬廄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隻能靠步行。剛下過雨,路上泥濘不堪,難走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腳印太明顯了。
謝統領提議太子三人先往山上走,他在後麵來消除腳印,若有情況還可以斷後或者引開殺手。
夏末想了想,去旁邊屋子裏拿了一把鐵鍬遞給謝統領說:“我們排成一列走,後麵人踩著前麵人的腳印走,謝統領走在後麵用鐵鍬抹平腳印。這樣,即便是被人發現痕跡也猜不到我們是有幾個人,謝統領也不必犯險了。”
“好,這個主意好!”王長史很高興。陳寶國也點頭稱好。謝統領自然不會拒絕夏末這份好意,眼看天要大亮,留在後麵掃尾的必是凶多吉少,他對夏末點點頭承了這份人情。
四人便按照夏末說的辦法快速往山上去。天上本來逐漸小了的雨幕又下大了,幾人最後幾乎是跑到山上的。等謝統領抹完最後一點腳印,就一起從山那邊繞道去西邊的烏國,從烏國借道回小陳國禹城。
他們上山後大約半個時辰後,就有周邊村子裏的百姓陸陸續續地到鎮上來趕集市貨。最早到的百姓是一對中年夫妻,原就是住在這個鎮子的人,前兩天去媳婦娘家了,今天一早趕回家來,帶了不少的吃食用品,說說笑笑的推開家門,“爹,娘,我們回來了!”“寶兒,快起床看給你帶了好玩意兒!”他們滿以為會看到家裏人滿臉笑容的迎接,卻怎麽也想不到推開家門看到的會是如此肝腸寸斷的場景!如此慘景,看到孩子屍首的母親慘嚎一聲當場暈過去了。做父親的確認父母孩子都沒了悲痛不已,要找人報仇,要去問問左右鄰居怎麽回事,結果推開鄰居家門,俱是同樣的慘景!滿心痛楚無處可發,隻能悲痛哭嚎!
越來越多的村民來鎮上,越來越多的房子裏傳來驚叫與痛哭聲。有幾個混在其中的村民沒有去看完好的屋子裏的情形,卻去了倒塌一片的客棧原址,他們不光看還動手翻動焦黑的木料和屍體,似乎在尋找什麽。終於,他們自一堆碎成渣的碳灰中翻到了一截燒變形了的短哨和熔成塊的金子,以及一把被燒毀了刀鞘的禁衛統領佩刀。幾人對視幾眼,點點頭,互相確認了什麽,就又裝作村民悄悄走了。
山路不好走,這回是謝統領在最前麵開路,另外三人都跟在後麵。這座山不高,山脈挺長,綿延到了烏國邊界。雖說可以躲在山上往烏國走以避開殺手追查,但山上不能久待,缺衣少食,他們連打火石火折子都沒有。最大的問題是,太子殿下生病了。
一開始誰都沒發現他生病了,大家不敢停歇,走了一天,山上樹木遮蔽,日光撒下來林子裏也是昏暗的,大家磕磕絆絆的往前走,所幸天氣熱,衣服還能自然幹,隻不過沒幹透,剛下過大雨,山上林子裏的樹木草叢都還是濕的,幾人就是一邊靠自身發熱蒸幹衣服一邊趕路被樹枝草葉上的雨水沾濕衣服,就這麽半幹不幹的走了一天,期間隻因為口渴喝了一次溪水,沒吃到東西。待陳寶國倒下去的時候,走在後麵的王長史趕忙扶住他,驚慌失措的掉眼淚:“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這是怎麽了?”
聽到王長史的聲音,夏末和謝統領急忙回轉來看。謝統領握住太子的手感受了下脈搏,說:“太子殿下是發熱了,脈相較弱,得給他看大夫抓藥才行。”
夏末摸了摸陳寶國的額頭,滾燙的,怕是得有39度往上,皺了皺眉,說:“我們得帶太子下山去,山下最近的城鎮是哪裏?”
謝統領說:“離這裏最近的城是徐州城,隻是那是大城,進城要路引的。我們帶著太子殿下恐怕進不去,還可能會引來追兵。”
夏末想了想,翻開身上背著的包包(夏末在客棧睡著時就沒把包包取下來),從裏麵衣服堆裏翻出來用皮子裹著的路引。這個路引還是還是幹爹幹娘幫她開具的,真有點想他們了。
夏末打開皮子查看了下路引,隻是壓皺了點,還算完好,可以用。看到夏末拿出來的路引,王長史很高興:“那夏姑娘是不是就可以進城去請個大夫來了?”
謝統領:“恐怕不成。路引隻能夏姑娘一人用,她即便進城請了大夫出來看診,藥怎麽辦?太子殿下發熱嚴重,隻看診一次不會見效,而且此地也不適宜太子殿下久待,還是得進城找地方安置太子殿下才行。”
王長史又要哭了:“這……那怎麽辦啊?我們都沒路引,手令文書都丟大火裏了!那現在怎麽辦啊!太子身上越發燙了!”
夏末沉吟了下,抬頭看著他們說:“我有個法子。隻是得你們配合我。”
王長史:“行!你說,我照辦!隻要能救太子殿下,我王文禮以後必定報你今日之恩!”
夏末道“王長史不必如此。若不是太子殿下今日冒著危險救我出火海,我恐怕也不能完好的在此了。不過是出個主意不算什麽。隻是稍後要委屈太子殿下和王長史了。”
王長史:“沒問題!夏姑娘要我做什麽盡管吩咐就是,我都能做到。”
夏末點點頭,對謝統領道:“我們需要幾身衣裳,謝統領腳程快,那邊有個小村子,煩請謝統領去取幾身女子衣裳來,嗯,你也要找衣服換上才行。”
謝統領雖然不明白要女子衣裳做什麽,但是也立馬去了。夏末取出先前在李太守府裏順來的化妝品,先給太子殿下臉上上妝,把他的眉毛修細了,五官化得柔和些,他本就長得少年氣,帶上妝就會偏女性了,再把太子殿下的頭發散下來,取了自己頭上的釵環給他別上,反正他昏迷著不搖動掉不下來就行了。王長史的胡子被大火燎了,夏末讓他把頭臉擦幹淨,沒想到露出了一張清秀的俊顏。
……據我所了解的這個時代的審美還是很正常的,王長史這種長得俊俏的文人很吃香的,蓄了胡子都成大叔了。“不知王長史長相如此俊俏,為何要蓄胡子掩藏?”王長史聽夏末誇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的臉太過年輕,也過於文弱書生氣了,蓄胡子會顯得穩重可靠些,方便做事。”原來是長得太嫩的緣故。夏末看到王長史抱著太子,不停地給他搓手心胳膊散溫,臉上滿是擔憂。想必王長史蓄胡子也是給為了好給太子辦差事才留的。
夏末沒再多問,快速給王長史化好妝,就是這盤發……
王長史看到夏末捏著他的頭發猶豫便猜到了,說:“夏姑娘,頭發我自己來吧。請夏姑娘扶著太子殿下。”
夏末伸手扶過太子,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左手繞過去半摟著免得他摔了。抬頭就看到王長史已經熟練的把頭發握在手裏,繞兩繞盤成一個髻用帕子綁緊,便好了。為啥用帕子呢?額……著火的時候除了夏末是沒脫鞋襪倒頭就睡外,另外三人都是規規矩矩脫了外裳鞋襪除去發簪之後才睡下的。
所以除了夏末頭上還有幾根跑剩下的釵環,其他人其實都算是穿著內衣走了這麽久……陳寶國不肯走在夏末前麵也是因為這個。帕子還是夏末從包裏找出來的,也是幹娘給她的。夏末頭上隻剩一根固定頭發的發簪了,隻能委屈王長史用帕子了。隻不過,“王長史怎麽如此手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