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浮出

  巫山雲雨後,懷裏的佳人已經睡去。雨秋平摟著今川楓柔軟的身體,感受著她玲瓏的身段和那溫存後的體溫。他扭過頭來,今川楓正安心地枕在自己的臂彎裏。


  然而雨秋平卻睡不著,心裏實在是太亂太煩。他覺得,就在不久前的那場談話裏,他可能已經無限接近自己穿越的秘密,卻又失之交臂。而北條幻庵最後留下的那句“後會無期”,顯然也是再也不想和雨秋平提起那件事了。


  他知道我是穿越者,他還說他能看到未來…難道他也是穿越者嗎?


  不,應該不是。如果他是穿越者,他早就在北條家像我一樣推動現代化改革了,怎麽會一事無成?

  他知道我是穿越者無外乎兩種可能,他就是“那位殿下”、或者風魔忍者從“那位殿下”那裏刺探到了消息。但他是怎麽看到未來的呢?這該怎麽解釋?


  雨秋平無論如何也想不清楚,心裏煩躁地令人抓狂。


  他忽然想起了,他曾經多次靠著冥想進入過的那個洞穴裏,可以走馬燈地看到自己的過去。並且,他還看到過一次“小穀城熊熊燃燒”的未來。雖然看到小穀城那次是雨秋平第一次進到洞穴裏,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旁觀,而是誤以為自己在第一視角經曆這一切。


  雖然有可能,是因為雨秋平知道他前世曆史裏淺井長政和阿市的悲劇,才會做出那樣的幻想。但無論如何,那是未來,不是嗎?

  也就是說,北條幻庵說他能看到未來…不排除這樣一種可能:北條幻庵也能進到那個洞穴裏,所以才看得到未來?

  可是如果他能看到未來,為什麽不改革呢?為什麽不利用曆史來為北條家牟利呢?


  北條幻庵還說,雨秋平的到來把他看到的未來攪得一團糟…莫非是說,他看到的未來也是雨秋平前一世的曆史?


  雨秋平想了一圈,又把自己繞回去了,還是什麽都沒想出來。他有些懊惱地歎了口氣,心中忽然又湧起另一個念頭——要不要現在再冥想一下,去一趟洞穴裏,看看能不能發生什麽呢?


  雖然雨秋平之前打定主意,再決定好自己到底是要留在這個世界還是回到原來世界之前,不再進入那個洞穴裏。但是此刻,內心強烈的好奇讓他抑製不住衝動。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後,他就輕車熟路地再次開始冥想。


  不一會,他就又來到了那個熟悉的洞穴。他熟練地回複了身體的直覺,熟練地扭過頭看了眼身後的篝火和皮影,也飛快地讓眼睛適應了火光。這一次,他比之前的動作快了不少。


  他又三下五除二地把捆住自己的繩索給撕開——似乎這一次捆著他的繩索比上一次也少了許多。他搞不清楚為什麽,但還是猛地站了起來。瞬間,上一次襲擊他的天旋地轉般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但是他咬著牙挺住了,扶著石頭好不容易才站穩。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光線的強度,但是撲麵而來的強光還讓他有些不適應,隻能再次閉上了眼。他努力嚐試了好多次,才終於掙紮著睜開眼來。這時他才驚訝地發現,他麵前的洞穴並不是平的,而是一個階梯狀的,所以篝火和皮影才能從他頭上把影子映照在他身前的牆壁上。而在這個階梯狀洞穴的盡頭,在黑暗的盡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光亮——剛才的強光就是從那裏傳來的嗎?

  等下…


  這也就是說,那個強光的地方,就是洞穴的出口嗎?

  雨秋平有些難以置信地挪動著步子,緩緩地順著階梯狀的洞穴爬行,看著那亮口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但是他的步子,卻越來越慢。


  穿過去了…會怎麽樣?

  我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還是會死?


  死又是什麽?

  我現在是死是活?

  無數的念頭頓時湧上心頭,雨秋平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妙。沒錯,必須要保持內心的空靈才能進入這個洞穴。一旦心裏有了太多念頭,就會醒來。


  果不其然,一片漆黑後,雨秋平茫然地睜開眼——他已經回到了紅葉軍的營帳內。他還是好端端地躺在被窩裏,但是被窩已經涼了不少。


  他隻覺得身下硌得慌,扭動了一下身軀才發現,今川楓原來搭在他身上的手,現在壓在他的身下。


  阿市說得沒錯…看來在我進入了那個洞穴裏後,在現世的身體就會開始虛化,外界的物體可以穿透身體。


  “唔。”


  就在這時,睡在身旁的今川楓在睡夢裏支吾了幾聲,似乎是被壓得有些不舒服,把手從雨秋平身下抽了出來,又搭在了雨秋平身上。雨秋平看著今川楓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剛才的煩惱也散去了不少。


  今川楓扭了扭身子,另一隻手也磕磕碰碰地從雨秋平的脖子下鑽過,摟住了雨秋平,枕在雨秋平的懷裏不知所雲地嘟囔了幾聲,看來是在說夢話。雨秋平緩緩地摟住了她的身子,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時不時把玩著她緞子般的長發,在手指上打著卷。


  雨秋平心裏忽然沒來由地一陣惡寒,半晌後他才明白這恐懼是從何而來。


  如果他剛才從那個洞穴裏出去了…他會不會就再也見不到今川楓了?會不會就是永別了?


  他剛才和今川楓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了?他沒印象了。萬一剛才自己就這樣離開了,他豈不是連好好道別都沒有?


  今川楓也好,殤兒佑兒岑兒光兒也好,他們會不會也像雨秋平前世的父母那樣,因為雨秋平的突然消失而急得團團轉,悲痛欲絕呢?

  想到這裏,雨秋平心裏的恐懼也無法抑製了。


  我真的要回去嗎?我回去了,她們怎麽辦?

  可是我要是不回去…我父母該怎麽辦?他們現在要有多絕望,他們已經找了我二十多年了吧…他們應該做夢都想著,有生之年能找到自己神秘失蹤的兒子吧,哪怕再看一眼也好。


  我難道不敢回去看他們嗎?


  爸…媽…


  ·

  天正八年(1580)3月5日,駿府城。


  雨秋平將議和的方案告知德川家康後,後者欣然應允——能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西駿河,著實很難拒絕。而另一邊,北條幻庵似乎也說服了北條綱成和武田勝賴接受這一議和的提案,派忍者告訴雨秋平3月5日的交換誓書儀式不變。


  於是,在約定的這天清晨,雨秋平準備和德川家康前去駿府城。真田昌幸的軍情司忍者已經打探過了,駿府城內外的武田軍、北條軍已經全部撤出,隻留下了武田勝賴、北條綱成等一眾高級武士。得知一切正常的雨秋平早早地帶著侍衛等在了軍營外,不久後,德川家康也帶著侍衛來了。


  見到德川家康後,本多忠勝依舊和往常一樣行了一個對雨秋平很少會用的大禮,沉聲道,“見過主公。”


  “鍋之助。”德川家康笑著把本多忠勝扶了起來,“聽聞你前些日子又喜得一子,恭喜啊。”


  “是,多謝主公。”本多忠勝甕聲甕氣地俯身道謝。


  “奇怪了,隊長他平日裏對殿下都沒這麽恭敬過啊。”躲在隊伍後麵的森長可湊到朝比奈泰平的耳邊,不解地問道,“怎麽對這德川家的人如此敬重?”


  “你不知道嗎?”朝比奈泰平鄙夷地看了眼森長可,也是小心翼翼地低聲道,“你沒聽到嗎,隊長喊我們家殿下是‘殿下’,喊德川殿下是‘主公’。”


  “啊?”森長可一拍腦袋,這才意識到朝比奈泰平說得不錯,連連點頭。


  “據說啊,本多隊長以前是德川家的家臣,可是德川家犯了事被處罰,隻得追放了一部分家臣,本多隊長也在裏麵。咱們殿下和德川殿下交好,就收留了隊長,說是替德川殿下暫時照顧隊長。所咱們隊長名義上一直都是德川家的家臣,隻不過是跟在我們殿下身邊罷了。”朝比奈泰平低聲向森長可解釋道,說清楚這種程度的關係已經是直腸子的他的極限了。


  “我想起來了,殿下給我解釋過。”森長可又拍了拍腦袋,指了指自己腦袋上的紙紅葉,“殿下說,之所以紅葉軍所有人都帶紙紅葉,就隊長不帶。就是因為,隊長他是德川家的人。”


  “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這德川殿下是沒長腦子嗎?”朝比奈泰平遠遠地看了眼德川家康那微微有些發福的身材,“追放誰不好?居然追放隊長?隊長那武藝,全天下都無人能出其右。這樣的人才,他都追放?德川家剩下的是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嗎?那怎麽沒見德川家有多強呢?”


  “切,誰知道。這些‘殿下’們啊,個個腦子都不正常。”森長可第三次拍了拍腦袋,忍不住大笑了幾聲。朝比奈泰平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匆忙伸手想堵住森長可的嘴巴,還是晚了半步,被聽到笑聲的本多忠勝嚴肅地瞪了一眼。


  “肅靜。”本多忠勝厲聲嗬斥道。


  被本多忠勝一罵,平日裏頑皮的朝比奈泰平和桀驁的森長可立刻都沒了脾氣,乖乖地低頭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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