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孫府拜會

  陸詷和吳珣走出奎元閣時,那名叫婉秋的女子也站了起來,跟著他們往外走。


  一開始吳珣沒有在意,畢竟走廊就這麽窄,但是當他們走出雲上天的時候,婉秋竟然還在跟著他們。


  陸詷停住了腳步:“你要跟我們到什麽時候?”


  婉秋臉上的淚痕仍未幹透,楚楚可憐道:“公子去哪裏,婉秋就去哪裏。”


  “我們萍水相逢,並無瓜葛。”


  “可公子救了婉秋……”


  “你剛剛在雲上天說的可是你要報恩,但我瞧著你現在怎麽都像是要報仇。”


  吳珣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後趕緊抿住唇。


  婉秋的臉色變得蒼白,隨後一錠銀子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陸詷正拿著銀子冷冷地看著她:“銀子給你,你走吧。”


  婉秋接過銀子,一言不發。


  陸詷和吳珣轉身又走了幾步,就聽見了背後“噗通”一聲,婉秋直接跪在了大道中間:“婉秋不想要錢,隻想跟隨公子。錢財對婉秋不過身外之物,就是有這銀錢,身無片瓦遮身無親人相護,那王爺若是卷土重來,婉秋又該如何……”說到悲處,她竟然當街哭了起來。


  這時候有路人幫腔,不停地點頭:“是啊,小夥子,幫人幫到底,這姑娘家也怪可憐的。那王大勝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多少好人家的姑娘都被他糟蹋了。”


  人越圍越多,剛剛因為大雨躲在周圍的鋪子中的那些人此刻因為雨停了也都走了出來,是以此刻這條街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陸詷略一沉吟:“既然你不想賣身,想必也不願意寄人籬下,我給你找份謀生的工作,這錠銀子也給你,你拿去安葬你的父親。”


  路人連連點頭,這位公子倒當真是個好心人,因為這落難的姑娘其實長相很標致,可這兩位公子似乎都沒有將其納入房中的打算。


  婉秋連聲道謝,低頭跟在了陸詷和吳珣的身後。周圍的人散了,可卻有幾個從書鋪走出來的書生攔住了路人,似乎問剛剛發生了什麽。那幾個書生指了指婉秋的背影,似乎在爭執著什麽。


  而陸詷一行人再次來到了河邊,畫舫已經停在了碼頭,吳珣又見到了分別不久的棠嵐姑娘。


  棠嵐姑娘眨眨眼,一雙杏眸就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婉秋身上:“這位姑娘是?”


  “她叫婉秋,在雲上天被惡霸追趕,說要將她賣入青樓妓館,珣兒心善出手把她救下了。”陸詷語氣很平靜,說完這話便拉著吳珣要走,“她就交給你了。”


  婉秋看著棠嵐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棠嵐卻笑了,笑得如沐春風。婉秋的目光落在即將要離開的陸詷的衣擺,順勢跪下想拽住他的衣角,可惜撲了個空。


  婉秋顫著聲音道:“公子不是說要帶我回家嗎?”


  “家裏小。”陸詷言簡意賅不打算再跟他糾纏下去,“棠嵐,此事交由你辦了。”


  “主子放心,我定會待這位姑娘很好的。”


  婉秋想跑,卻已經跑不了,她的手已經被棠嵐的手握住了,冰涼如玉,婉秋想掙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棠嵐將她拉起,牽著她的手往畫舫上走,就像親親熱熱的兩個小姐妹一樣。


  已經走了一段路的吳珣回頭看了一眼,隨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想什麽呢?”


  吳珣看來一眼陸詷:“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事情?”


  “都掛在臉上了。”陸詷搖著扇子道,“你想知道什麽?”


  “什麽都可以嗎?”


  陸詷笑了:“當然。”


  “那個棠嵐姑娘不大像是尋常姑娘,她是你下屬嗎?”吳珣原本以為棠嵐姑娘說的主仆關係是指畫舫是陸詷的而她是被陸詷雇傭得。可剛剛那一幕他卻發現棠嵐姑娘更像是陸詷的下屬。


  “你想得沒錯,她確實不是尋常女子。”陸詷緩緩道,“她娘家姓徐,出閣前是前禮部尚書徐韜的嫡長女,八年前徐韜過世,徐家由徐韜的弟弟徐壽當家,徐壽雖然隻是個五品的武官,但是他裏通外敵兜售情報,致使徐家被抄家,徐壽處死。三服族之內男子充軍,女子沒入官妓,孩童入宮為奴。”


  吳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陸詷繼續道:“但皇上念在徐韜功在社稷,赦免了徐韜一脈。其實徐韜一脈隻剩下一雙兒女,徐棠嵐還有個弟弟,現在參軍了。”


  “所以她現在孤身一人?”


  陸詷點頭:“三年前徐壽案發時,徐棠嵐剛剛出嫁,徐府落敗的時候,夫家給了她一紙休書。”


  “過分。”吳珣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她夫家難道不知道皇上赦免了她的罪嗎?”


  “當然知道。”陸詷冷笑了一聲,“但是對他們而言,為何要白白浪費一個正妻的名分給一個娘家落敗的女人?”


  吳珣心中窩火,一掌拍在了身邊的樹幹之上,樹葉紋絲不動,但樹上的果子卻劈裏啪啦地往下掉,陸詷一怔,就被吳珣拉住了手,直接躥出了十幾米之外:“快走快走,我拍錯了,我以為這樹開花的。”


  等到身後終於沒有果子落地的聲音,他們才停住腳步,兩人轉身看著身後一地的狼藉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似乎這些果子將他們的壞心情都砸沒了。


  陸詷搖著扇子也搖著頭,煞有介事地唱了起來:“小吳哥哥,很講義氣。莽莽撞撞,辦事不牢。”


  吳珣睜大了眼睛,直接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你你你你你你怎麽知道這首兒歌的。”


  陸詷笑眯眯道:“那你該問問那些小孩子為什麽到處唱這首歌。”


  “我不就是幫他們摘個西瓜結果被瓜農發現了嗎?!”吳珣嚷著,“忘掉,快點忘掉。”


  “哎呀,這事可不好辦,我可打小就是神童……”


  “那也不行,現在就忘掉!”


  雨後的天空一碧如洗,混雜著果子酸甜的風中傳來了爽朗的笑聲。


  而此刻的畫舫中,婉秋卻已經卸下了之前的警醒和戒備,麵對著熱情地教自己彈琴而且時不時會說一句關於陸詷八卦的徐棠嵐,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婉秋想,果真薑還是老的辣,這幾個單純的年輕人哪裏會是高爺的對手呢。


  ***

  擺脫了莫名其妙找上門的麻煩,陸詷和吳珣到了原本計劃想要拜訪的人家。


  門上寫了“孫府”兩個字。


  吳珣抬頭盯了那兩個字良久:“這家的主人武功不俗。”


  “所以才帶你來。”陸詷敲了敲門環,不多時門打開了一道縫,小童看見了陸詷撒腿就往內室跑,卻被陸詷拎住了脖領,“跑什麽?我帶個朋友來見外祖,別驚擾其他人。”


  小童趕緊點頭,乖巧道:“少爺好。”


  “去吧,給外祖通稟一聲,就說我帶一個小朋友來拜會他。”


  小童跑走了,吳珣用目光瞟著陸詷,小聲嘀咕道:“我才不是小朋友。”


  “小吳哥哥,很講……”


  吳珣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了站在自己對麵陸詷的嘴巴,看著陸詷含笑的眼神以及掌心溫熱的觸感,吳珣的耳朵又紅了幾分。


  這個時候,他們就聽見小童的叫聲:“老爺您走慢點,您慢點慢點。”


  隨後吳珣就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殺氣,雖然這股殺氣並非衝著自己來的,但他渾身都不禁繃緊了。來人是位高壯的男人,方麵闊口,從臉上的褶皺看上去已經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但發須黝黑沒有一絲斑白,目露精光。見到陸詷時,老人似乎有些激動,短而粗的胡子抖了抖,倒頭便拜。


  陸詷雙手扶住了他的雙臂:“外祖。”此人是當今皇後的父親,也是曾經四度出征西北的大將軍孫耿洲。


  孫耿洲抬頭,用力地拍了拍陸詷的肩膀:“好,好好。”


  吳珣忍不住多了一句嘴:“您輕點,他身子弱。”


  孫耿洲的目光瞬間就扣在了吳珣的身上,吳珣隻覺得自己就像是隻兔子被一隻老鷹盯住了。說時遲那時快,孫耿洲原本搭在陸詷肩膀上的手突然由掌變爪,猛地攻向吳珣,吳珣先是一閃,隨後腳一踏地,一個飛雲縱直接躥上了院子裏的那棵梧桐樹。


  “小子你下來。”


  吳珣連連搖頭。


  孫耿洲氣得胡子都快豎起來了:“這棵梧桐是我當年埋女兒紅的地方,你要是敢弄掉一片葉……”


  “不能掉不能掉。”吳珣落在枝頭仿佛就是一片梧桐葉,其他葉子別說掉了,連動也沒動。


  孫耿洲的怒氣這下子倒是消了些,重新打量起了吳珣,捋捋胡須:“呦,你小子本事挺大,功夫哪裏學的?”


  “我師從少林,師父法號了空。”


  “那個大和尚。”孫耿洲頓時樂了,“我跟那個大和尚吃過酒。”


  吳珣趕緊雙手合十口念佛號,不念不行,師父又喝酒了。


  “還烤了一隻羊。”


  吳珣嘴巴動得更快了,罪過罪過,師父又喝酒又吃肉了。


  “那些蠻子養的羊,香,真香。”孫耿洲似乎有些回味,就是不知道回味的是羊,還是回味著那場戰役的勝利。


  “小子,那大和尚就你一個徒弟嗎?”


  吳珣點頭。


  “你下來,跟我打一場。”


  吳珣頓時搖頭,孫耿洲眯起眼睛:“怎麽?怕?”


  吳珣還是搖頭,很認真地說道:“我不能跟您動手,您是小詷的長輩。”所以吳珣最開始就沒有打算還手,不是打不過,是打不得。


  孫耿洲看了一眼旁邊找了個石凳坐下的陸詷,陸詷朝他笑了笑,手裏正端著小童送上來的茶杯,一臉你們打,我就看看。


  孫耿洲被氣笑了:“我們吃酒那會兒,老和尚就跟我炫耀,說他收了一個天賦異稟的小徒弟,你既然是他唯一的弟子,想必就是他說筋骨清奇的寶貝徒弟了。老夫想同你切磋一二,也看看大和尚的眼光如何,你若不肯老夫就當你瞧不起老夫。”


  吳珣苦著臉,不得不從樹上下來,果然身後的梧桐樹一片葉子都沒掉下來。


  孫耿洲哈哈大笑:“好!隨我去校場,我們好好比畫比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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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洞:求問,要是打了意中人的外祖父還能和人家外孫好嗎?很急,在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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