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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堪堪說完話, 齊璟總算出得宮來。
秦淮沒下車, 今日他們這些長安城年輕子弟赴七夕雅會,秦淮找弟弟說事之餘, 剛好借乘他們馬車一段路。他受林初所托,需得去將暫住定國公府的襄王世孫齊淼接出來, 帶著人生地不熟的世孫殿下先混一混長安城的人際圈。
秦洵十六歲那年回京,聞“七夕雅會”之名陌生, 他印象中,自己十歲離京前長安是不興這什麽七夕雅會的, 應是在自己去江南曆練後,不知由哪幾個人領頭發起,這才形成了如今這般風尚, 當時他好奇, 找他才子大哥多問了幾句,方知這最初是長安富貴子弟們的心血來潮。
七夕本是屬於女子們的乞巧祈願日子,因著牛郎織女傳說故事而附帶上一層關乎戀慕的意味,長安城年輕一批文人墨客風雅名士們,到底還在熱切的年紀, 七夕日子裏小聚一處, 吟詩作對, 抒發文采或寄以相思都是常事,其中不乏出身名門的富貴友人, 而後便有人提議, 與其分散四處各自閑聚, 不如在長安城組織一場叫得上名頭的齊聚盛會,湊一眾同好之人,熱鬧熱鬧。
富貴子弟的號召能力毋庸置疑,很快,這麽個上至公子千金,下至平民百姓,皆以占得一席為榮的“七夕雅會”,便在長安城迅速得了名望。
“七夕雅會”這個名字,是取“七夕佳節風雅名士聚集歡談”之意,簡稱為“雅會”,當年秦洵抱著齊璟的胳膊,聞言道:“自詡風雅?得多不要臉啊,這名字到底是誰起出來的?”
秦淮沒好氣:“不要臉的你哥我。”
秦洵:“……”
齊璟打圓場:“當日發起雅會的那幾位與子長私交不錯,托了人情來,子長總得說兩句客套話。”
關係不錯的來請秦淮幫忙給這熱鬧起個名字,秦淮不誇誇他們風雅,總不能說他們瞎湊熱鬧吧。
秦洵不想太早到場,秦淮帶著齊淼卻是早些到場引見為好,馬車送到定國公府門口,撂下了一個秦淮,便依照吩咐把齊璟和秦洵送上了長安城集市。
秦洵拉著齊璟下車。
繁華之地少不了日進鬥金的賭坊,二人偶然路過,正見個身著麻布衣的矮小男人被賭坊雇工推搡著趕出門,矮小男人罵罵咧咧不甘心的模樣,麵對明顯精挑細選過的賭坊雇傭壯漢,看著他們擼起袖子作勢動手的舉止,再不甘心都不敢硬闖回賭坊裏頭,忿忿離去。
“那個肯定是賭輸錢了不服氣,要麽想賒賬繼續賭,要麽說對方使詐不肯認,都會被當做鬧事趕出賭坊的。”秦洵用下巴點著賭坊方向,頗有經驗。
“賭過?”齊璟問他。
“賭過。”秦洵承認,“在江南的時候好奇,進去看過,也玩過幾次。”
齊璟不想訓他,知道他愛玩歸愛玩,分寸總是有的,隻笑問他:“玩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秦洵一臉不堪回想,“就玩了幾次,每次都把帶出來的錢輸個精光,後來就提不起興趣了。”
那幾次輸光了錢,他跟陸鋒都隻能屈辱地討好沈柏舟蹭飯吃。
說起往事,秦洵話匣子更開:“沈柏舟可會賭了,他看我輸得慘還教過我,可惜我怎麽學都學不會,估計就是這上頭沒天賦吧,不過也是,我要是哪哪都有頂好的天資,那不成神仙了。”
他邊走路邊在集市東張西望,搜尋有無新鮮玩意,怕不當心會跟齊璟走岔方向,牽了齊璟的腕,被齊璟帶著往前走。
他繼續說:“賭錢這種事,要是沒什麽定力,管不住手,是真容易上癮。賭贏了更激起賭性,賭輸了又總想把本贏回來,輸贏都想繼續賭。多少人都做著一夜發財的美夢,往往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像沈柏舟那種,每次消遣都能按捺住從不押大注,無論輸贏五把必定收手,隻圖個樂子的,實在少之又少。”
他回頭遠遠一望方才那家賭坊,拿額頭撞撞齊璟肩膀:“我看這家賭坊還算有良心了,有的賭坊可壞,賭客錢輸光了不趕人走,允許他們跟賭坊賒賬,或者讓他們向那些守在賭坊等生意的借賬人借錢來賭,事實上借賬人大多都跟賭場有勾結,表麵上好似是對賭客的寬待,其實這樣才最糟糕,這是盯上了,成心想從賭客囊中掏錢,偏偏賭性上頭的人不容易在那種時候想明白,一旦開始賒賬,那就是個再也填不上的窟窿了,直到賭光家財,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多的是。”
前方迎麵一個糖葫蘆小販,秦洵垂下眸,熟練地摸去齊璟腰間解荷包,說話也沒耽擱:“我見過借賬人借錢給賭上頭的賭客,他們寫借據賭坊裏頭會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寫多借少。因為各個賭坊的錢息各不相同,真有人當老賴告到官府去,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借錢的想多要錢,欠錢的想少給錢,官府也愁。所以賭坊裏習慣寫多借少,即便日後不要錢息,借賬人光是討回借據上的本錢,都算是賺著了。”
秦洵掂了掂荷包的分量,扯鬆荷包的袋口,從裏頭摸出塊碎銀來,鬆鬆握在掌心朝齊璟一晃:“好比說你和我之間打了張借據,上頭寫著秦微之借給齊歸城二兩銀子,事實上我隻給了你一兩銀子,你我都同意這樣寫多借少,我就把借據收著了。日後若是你賴賬,我拖你去官府找官老爺評理,就算我不要錢息,隻按照借據上的白紙黑字要回‘二兩銀子’,你爭辯當初隻到手一兩銀子,縱是事實也口說無憑,你看,這樣我就已經賺了一兩銀子回來,沒虧著哪,對不對?”
秦洵笑了笑:“不少人就靠著在賭坊裏借錢給賭客來謀自己生計呢,做商人的多精明啊,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嘛。”
小販已然走近,秦洵來不及再把荷包好生給齊璟係回腰間,托起齊璟的手隨意塞他掌心裏,捏著方才掏出來的那塊碎銀,盈盈笑看逐漸與自己縮短距離的糖葫蘆小販。
小販顯然做慣了生意,與他目光一對就知有買賣做,連忙快步朝他而來,堆著討喜的笑問他是否要買糖葫蘆。
買當然是要買的,就是不知齊璟肯不肯陪他在大街上拿著孩子氣的小零嘴吃,拿不定主意要買幾串。
秦洵想起問齊璟話時,才後知後覺方才自己嘰嘰呱呱同齊璟說了這麽久,齊璟一句也沒應聲。
秦洵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齊璟的作風一直比較良家,一說起賭坊自己居然這麽興奮地跟他滔滔不絕,都沒怎麽留空容他插話,齊璟該不會不高興了吧?
他忙晾了糖葫蘆小販,回過頭卻撞進齊璟一雙含笑眸子裏,眸光溫柔得能要他命。
秦洵莫名就不好意思了,撓撓鼻尖:“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齊璟失笑:“你何時話少過?”
這倒是,但也太不給麵子了,至少假模假樣回句“哪裏哪裏”嘛。
秦洵也揚起笑:“幹嘛這樣看我,我說這麽老半天了你也不回一句,都不知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聽了。”齊璟道,“看你說得高興,就隻顧著聽你說,才沒回話的。”
沒來由覺得自己有些亮堂的糖葫蘆小販:“……二位公子,還買糖葫蘆不?”
“啊呀,買,買的!”秦洵用手肘搗了搗齊璟,“你吃嗎?”
齊璟:“我不打算拿著糖葫蘆走在街上。”
那就還是吃的了,秦洵了然。
他接過小販取下的兩串糖葫蘆,遞了手中那塊碎銀過去,小販正解開自己布包打算摸銅板給他找錢,齊璟道:“方才失禮,不必找了。”
小販一愣,狐疑地抬頭看他,見溫潤的白衣公子噙著淺笑朝他微微一頷,攬過方才買糖葫蘆的紅衣公子一同離去。
小販猛然反應過來,大喜過望,朝二人的背影連道數聲“多謝公子”。
一串糖葫蘆本身就值幾個銅板,小販接過碎銀時還在琢磨,早上這會兒工夫自己一共還沒做成幾筆生意,也不知布包裏的銅板夠不夠給這塊碎銀找錢,誰知年輕公子哥兒竟是就為多說幾句話覺得耽擱了他,不要找錢了,小販複又張開手掌看看這塊碎銀的大小,掂了掂分量,估摸著足夠抵上自己好幾天的收入,樂得合不攏嘴。
旁邊字本小攤的攤販整理著他那鬼畫符字跡的抄錄書冊,見狀戳了一把熟識的糖葫蘆小販,道:“我就說吧,阿牛哥沒騙咱們,長安城人傻錢多的二世祖就是多。”
言罷,他往方才那二人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又自顧自嘀咕:“不過那紅衣裳的公子哥兒我怎麽瞧著那麽眼熟呢,他是不是每年春節都愛從我這兒買對聯?”他隨手撈起攤上一冊抄錄書冊,翻了翻連自己都不忍多看的鬼畫符,“真搞不懂他們這些二世祖的喜好。”
秦洵一手一串糖葫蘆,毫無意義地思考先從哪一串下口,就聽齊璟問他:“我聽你方才說得那麽起勁,還以為你會進那賭坊去過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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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裏說賭坊的內容我是搬了點現代社會民間借貸來寫的,還比較早的時候,借貸是會有“寫多借少”這種貓膩在,不過現在管得越來越嚴啦,金額大的除了要有借條證據,還一定要有交易流水為證,所以建議大家借錢給別人的話最好走轉賬方式保存證據哦,借條也一定要寫,關係再好也不例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給自己多一點保障哦~
有的人比較精明會要求你給現金,因為給現金比較難取證,我就碰上一位當事人是被對方要求現金給付的,十萬現金,我當時目瞪口呆,想了半天和他說:那您當時拎得挺重吧……他說:是挺重啊……(手動笑哭)
話題折回來!這章作話嘮叨是想說,這章的相關內容我沒去比照古代的資料寫,照現代路子寫的,架空背景原諒我的放飛胡扯〒▽〒包括什麽借賬人、錢息的名詞都是我編的,不知道有沒有湊巧和曆史碰對,反正大家依舊看個樂子哈~
還有大家絕對不能沾賭,切記!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
感謝在2019-12-23 02:05:36~2019-12-24 01:35: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0624800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