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會
穀驚蟄給秦綰虞挑禮物時猶豫不決, 還來虛心請教秦洵和秦瀟,秦洵奇怪:“她沒跟你說過喜歡什麽嗎?不應該啊,那丫頭不是一點屁事就要嚷嚷生怕人家不知道嗎?”
穀驚蟄撓撓頭:“說是說過,不過前兩天我姐剛告訴我, 說姑娘家好些時候都喜歡說反話, 嘴上說要什麽其實心裏頭並不想要, 說不要什麽卻是在暗示你給她買, 我有點兒搞不太懂。”
秦洵跟著撓撓頭:“我覺得, 我們家綰綰還是挺喜歡說正話的吧。”
秦瀟接道:“你姐姐也沒有經常說反話, 上次京城胭脂坊裏來了一批新顏色的胭脂,有一種叫什麽‘芭比粉’, 據說是西洋那邊傳過來的流行顏色,阿時跟我說她不想要, 我以為她說的是反話, 還是買給她了,結果她是真不想要, 氣得把我趕出房門,我還是去商兒那兒湊合了一晚……”
三個男人湊一起討論了好半天自己的另一半。
秦洵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齊璟之間的過往這麽多年, 回到齊璟身邊時好奇地問:“齊璟,你平日是怎麽分得清我說正話還是說反話的?”
齊璟一臉莫名地反問他:“我為什麽會分不清?”
秦洵:“……”
好吧,他問了句廢話。
齊璟對他的了解甚至都勝過他自己了。
堪堪入夜, 夜空的色澤還未深濃, 即將入夏的時節, 位處郊外的上林苑花木繁盛,已可聞花木叢中不知名昆蟲的低鳴, 秦洵推開房門出來, 倚著廊前的欄杆。
他們住在上林苑的行宮裏, 昨日來此,昨夜各人都已經在安置好的房間裏睡過一晚了。
畢竟人多,都住在行宮裏不可能由著個別人太奢侈多占地兒,好些的人家能一家占一殿,家門低微的那些隻能一人一間房了。
秦家還不錯,老小主仆都住在秦洵此刻所在的這座殿裏,秦洵住二樓靠角落那間,隔壁是他大哥,再隔壁是他老爹。
昨日他是跟著齊璟從陵王府出發的,沒和家人同行,來得遲些,他到的時候家裏人的住處基本都安排好了,兄弟姐妹們基本全住進了對麵那棟二層小樓,但小樓的房間數不足以容納下全部的秦家子孫,於是秦淮做主,把他自己和因為遲到失去了選擇權的秦洵勻了出來,跟父母住一棟樓。
秦洵還沒倦意,又找不著什麽樂趣,隻能出來憑欄看月亮。
很久沒有過和齊璟分開睡的體驗,一晚勉強可以接受,連著兩晚就……嘖,有點難捱了。
他睨了眼隔壁長兄的房間。
秦淮的房裏漆黑一片,看樣子是已經熄燈休息了,秦洵想到昨晚他憂愁歎息時還遭到了長兄的鄙視,秦淮很不屑地說黏黏糊糊離不開那是小孩子,成年人都沉穩而克製。
秦洵嗤笑,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後半夜偷偷摸摸溜出去了,還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他當時都沒好意思出去拆台。
那他今晚要不要效仿一下,也偷偷摸摸溜出去呢?反正獨自窩在這間房裏也是睡不著。
秦洵下意識朝院門的方向望過去,恰好瞧見月光下白色的衣袂一晃,月洞門吐出來個頎長的人影。
那人一抬頭,和秦洵對上視線,月色碎在那一雙靜潭眸子裏,漾開波光瀲灩的溫柔。
秦洵又驚又喜,幾乎要跳起來。
齊璟抬手,豎起食指,含笑朝他做了個“噓”的動作。
靠近這棟小樓,齊璟停在秦洵倚靠的欄杆下,示意秦洵下樓來,秦洵指指隔了一間房的方向,用父親房裏透出的光亮告訴齊璟他老爹還沒睡,他去樓梯必經父親房門前,肯定會被發現的。
齊璟沉吟,秦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要是不出別的主意,不出片刻齊璟就要躍上樓來把自己拎下去了。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樓下的齊璟,然後以欄杆為界限用食指劃了個弧度,表示自己可以跳下去。
齊璟莞爾,無聲對掌拍了兩下,朝他張臂。
秦洵右手撐住欄杆,身子一提翻過欄杆,鬆了手,仰麵墜落下去,就跟他平時往柔軟床鋪上躺下去時一般姿態。齊璟往地麵借力一躍,在隨他一道下落的過程中接住他的身子,緩解了兩人身體接觸一瞬間的衝撞,盡量壓小了動靜。
齊璟腳底重新踩回地麵時,秦洵穩穩當當落在他懷裏,被他打橫抱著,正笑盈盈望過來。
秦洵附上齊璟耳畔,吐息如蘭:“郎君,可是來與我幽會?”
齊璟同樣用氣音回他:“私奔。”
秦家又在一個夜晚莫名其妙地丟了三公子。
齊璟拐走了秦洵,二人出行宮去,到了一處僻靜而開闊的地方,秦洵不清楚這兒究竟在上林苑的什麽方位,這地方他本就不熟,青天白日的時候他都辨不清路,更別提容易模糊方向感的夜晚了,不過既然是齊璟領著他來,自然也能順順當當地再把他領回去,他隻管跟著便是,沒必要耗費腦力記路線。
火堆燃燒出嗶剝聲響,齊璟翻轉著串兒注意烤肉的火候,秦洵則裹著條薄毯坐在一旁等吃。
他沒想到齊璟是把他帶出來烤肉吃。
齊璟把一隻烤好的雞腿放進碗裏,遞給他:“這邊飯菜不合你口味,我看你一整天都沒吃幾口,別餓著了。”
秦洵嘴很刁,挑食的毛病在外頭六年都沒給磨掉,頂多就是裝乖不說出來,但不想吃的依舊不肯多下筷子,齊璟看他今天吃飯的模樣就知道他不愛吃。
“本來想叫廚子給你做點吃的,突然覺得‘私奔’也不錯,趁著時辰還不算晚,帶你出來散散心,在這兒除了白日要打給旁人看的擊鞠賽其實沒什麽有意思的,你大概覺得無趣了。”齊璟替他把披散的頭發別到耳後,“涼一涼再吃,小心燙。”
“無趣是有那麽一點,主要是不能和你待在一塊兒。”秦洵吹涼雞腿,咬了口,火候烤得剛好,調料也醃得入味,鮮香軟嫩,咬下去還冒汁水,他吃兩口,又遞過去喂齊璟。
吃飽喝足,秦洵把自己跟齊璟裹在同一條薄毯裏,靠在齊璟肩頭看月亮。
“昨晚不在一起睡,你想不想我?”他問齊璟。
齊璟輕笑:“想。”要不然他今晚也不會忍不住來拐人。
“我也想,我想你想得都睡不著。”
“那今晚……”齊璟輕笑,明知故問,“待會兒還要我送你回去嗎?”
秦洵歎氣:“按理說,我當然是得回去的,深更半夜跟男人出來幽會,失了清白,汙了名譽,有辱家風,無顏麵對列祖列宗,要是一夜不回去明早被人發現了,多不像話啊。”
齊璟煞有介事地點頭讚同:“嗯,的確如此,看來我是應該送你回去。”
秦洵蹭蹭他的肩,換了一種很嬌的語氣:“可我就這般回去了,萬一正好撞上我那凶神惡煞的爹爹,爹爹發怒,定是要打斷我的腿以正家風的。”
又瞎給秦上將軍扣鍋。齊璟憋住了笑:“也有道理,那這當如何是好?”
秦洵柔弱地往他膝上一伏:“還是但憑郎君做主吧。”
齊璟忍俊:“那我自然是不能讓你被凶神惡煞的爹爹打斷腿的。”他輕輕撫摸秦洵的後頸,“我護了你,你打算怎麽報答?”
“無以為報,以身相許。”
齊璟撫摸時帶了些按摩手法,很舒適,躺在他腿上的秦洵順勢閉目養神,心情一好就樂意犒勞他,又懶洋洋地補了一句:“給你口。”
齊璟手一頓,眸光幽深。
剛準備隨便找個什麽借口早早回去,索要被應允的誘人報答,秦洵卻忽然道:“對了,我跟你說件事。”
齊璟隻得暫且按捺,若無其事從鼻腔裏悶出一聲:“嗯?”
“白天那會兒,我去小丫頭們那兒送點吃的,許言秋的婢女來給我遞了個話——許言秋,就是楚慎行的未婚妻,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了。”
“記得,你生辰時一麵之緣,她怎麽了?”
“她說,想趁大家都還在上林苑,尋個方便時辰,托我件事,說是見麵再詳談。”
齊璟“嗯”了聲,示意他接著說。
“那會兒我一時還真不知當不當答應,許言秋畢竟是婚約在身尚未出閣的姑娘,跟我又素來不是什麽親厚交情,這樣孤男寡女地貿然私會,萬一被人瞧去了,我不打緊,對姑娘的名聲卻是不好。但是吧,當初在江南,師門跟許家的交情一向不錯,許家照拂驚鴻山莊不少,就當隻看這層情麵,我在長安都該照看著點許言秋。”秦洵道,“本來打算先回來想想,結果我家緋緋說她可以代我去見許小姐一麵,我覺得也行,就答應了。”
“我觀許小姐不像樂於與人攀談的模樣,想來此番托你,應是有要緊事了。”
齊璟撓撓他,秦洵怕癢地縮了縮脖子。
“是啊,麻煩的就是要緊事。”秦洵歎氣,“許言秋的要緊事,那就是楚勝雄父子倆的家裏事,剝不開的,既然是楚家的事,我哪有插手的餘地,十之八九是要拒絕的,拒絕卻又難免要叫她覺得我不近人情了。”他想了想,又笑了,“不過我家緋緋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所以是身邊姑娘裏唯一一個能給他辦事搭把手的,穩妥識趣且信得過。
姑娘和姑娘之間有些話會比麵對男人時更方便直言,倘若許言秋所托真是什麽棘手的事,那這燙手山芋,大概連秦緋瀾的手都過不了,更到不了秦洵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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